第175章 馬劼

吃過晚飯之後,賀大師又把他們兩個人叫到了書房,長條木桌上一邊一個,看著他們學習。

白子慕今天學的也是字帖,他擡眼瞧見雷東川在對面寫的,也跟著換了魏碑。

賀大師拿了一個小茶壺在手上,一邊喝茶一邊奇怪道:“怎麽換了字帖?子慕啊,你之前不是說魏碑看著笨拙不喜歡嗎?”

白子慕吹了一口氣,擡手把宣紙撫平:“我今天想試一頁。”

賀大師自然是答應的,白子慕學什麽都快,老頭也樂得教他。

白子慕自己寫完一頁之後,又跟雷東川換了字帖,趁著門口廚子來給賀大師送綠豆湯的功夫,不動聲色把自己寫的兩張都塞到他哥那一疊作業裏。

雷東川擡頭看他,還沒開口就被白子慕在桌下踩了腳面,不輕不重地提醒他別出聲。

雷東川低頭又繼續寫大字。

有這麽幾張作業攙和在裏面,他心裏就踏實了。

賀大師主要是檢查雷東川的字兒,白子慕一手好字沒得說,他就是怕雷家這小子出去給他丟人。

雷東川十張字寫完,交過去之後,果然比往常要順利許多,賀大師點點頭放他自由活動。

雷東川起來活動了一下筋骨,坐那一會,渾身骨頭都疼,他想了一會對老人道:“賀爺爺,我瞧著院子裏有幾個麻袋,那是什麽東西?”

賀大師道:“哦,前幾天想種點花草,陸平說給移一株繡球過來,那東西嬌氣,一般土養不好,特意去買了一些專供花草的好土。這兩天忙,還沒來得及收拾……”

雷東川擼起袖子道:“我去給您弄好啊,一會就成!”

賀大師喊他也不應,一心想去外頭幹活。

賀大師站在窗前看了一眼,自己都樂了,搖頭笑道:“東川這小子,這麽多年還是沒變,一聽就寫字學習就偷跑。”

白子慕坐在桌前托著下巴也在笑。

賀大師轉頭回來看他:“你樂什麽,別以為我不知道,今兒又幫東川寫大字了吧?”

白子慕不答反問:“爺爺,你以前還老防著我哥,教我的時候都特意打發他出去,怎麽現在他去外頭幹活您又不高興了?”

賀大師哼了一聲。

他早些年確實幹過這事兒,那會是怕雷東川偷師學藝,後來發現這小子壓根看不懂,撐死了也就能幹個砸石頭的活兒。

雷東川不在,賀大師也不讓白子慕繼續寫了,把孫兒叫過來陪著自己下棋,放松一下。

兩人一邊下棋一邊閑聊,賀大師道:“子慕,你到底怎麽想的,你陸伯伯打了兩次電話,你都不讓他們回來,那批轉運珠可都已經做好了……”

白子慕放下一枚棋子,輕笑道:“您也急了?”

“我倒不是急,就是有點好奇,你這排兵布陣我看不懂。”

“我今天跟陸伯伯說了,他們明天就啟程回來,三天之後就能上一批轉運珠。”

“之前為什麽不行?”

“我在等何家上金櫃,等他再壓多一點。”

……

何家本錢雄厚,他要耗一耗。

只要何家上了金櫃,一時半會撤不了,而且以何老板的性格,十有八九也不肯撤。

賀大師手頭的棋子捏在手裏半天沒放下,心裏也想到了這一處,他早年一手建立了寶華銀樓,也是見過風浪的人,轉幾個彎就想得清楚。賀大師擡頭去看白子慕,爺孫倆相視一笑,眼睛彎起來的弧度一樣。

像是一大一小兩只狐狸。

*

三天後。

寶華銀樓的一位大師傅陪同方錦一同回了東昌。

寶華銀樓這次來的人姓馬,叫馬劼,他在寶華銀樓多年,論起輩分來只在陸平之下,一來了就直奔工作室那邊,見了賀大師先喊了一聲“師父”,一句話都沒說,眼裏就泛起了淚花。

賀大師:“……”

賀大師頭疼得很,催他起來:“去去去,要哭上外頭哭去,瞧著心煩!”

馬劼連忙用手背擦了擦眼角,嘴角努力挑起一點,笑著道:“師父您看我,這麽多年每回都在夢裏才能瞧見您,我這實在太想您了,一見面沒忍住……我的錯,我的錯,再也不哭了!您說的對,咱們師徒見面,這是好事兒,我以後就留在您身邊,好好孝敬您老人家,哪兒也不去了!”

這話跟機關槍似的突突突說出來,馬劼也恢復了精神,大馬金刀站起身,就要往賀大師身後站過去。

賀大師躲都來不及,揮手道:“誰說了!我總共就說了一句話,不是,誰讓你留下了啊?”

馬劼一臉驚訝:“不是您讓我帶新品過來的嗎?”

賀大師:“我那是讓你送東西,送了就走。”

馬劼嘴唇抖了抖,又要含淚。

他瞧著對面坐著的賀大師臉色發黑,猶豫一下,又把眼淚憋了回去。

“甭跟我在這演戲啊,陸平哭的比你真!”賀大師壓低了聲音教訓他,恨鐵不成鋼道:“外頭一院子的小輩,也不怕讓人瞧見了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