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董小碗

白子慕一個冬天沒怎麽出過家門,他模樣漂亮,誰來董家都喜歡逗逗他。

小孩吃的少,董姥姥就給他拿了一個白瓷小碗用,哄他多吃兩口。

有人瞧見了笑道:“喲,吃這麽小一碗飯哪!”

白子慕雖然姓白,但因為住在董家,飯量又小,大院裏的小孩兒們看電視劇跟著裏面學著起外號,喊他“董小碗”。

白子慕很少出去玩,追到家裏這麽喊他的只有雷東川一個,雷東川其實是覺得好聽,他覺得這個新來的弟弟頂著一頭小卷毛,也人小小的,名字裏帶個“小”字也怪好聽。不過要是白子慕一撇嘴,雷東川立刻就不敢喊了,他守在董家的客廳裏,站在那等白子慕吃好飯。

白子慕那一小碗飯細嚼慢咽,能吃好久,若是舅媽在飯桌上嗓門大一些,他就吃得更少。

董姥姥心疼的夠嗆,但老人也沒有辦法。

雷東川瞧著小孩一碗飯吃好,就伸手去牽他一塊出去玩,董姥姥喊住他們,拿了兩只柿餅給他們放兜裏:“大雷,你跟弟弟一人一塊,一會兒要是餓了就吃啊。”

雷東川清脆答應一聲,牽著白子慕的小手就往外跑。

一旁的董天碩瞧見,匆匆扒拉了兩口米飯也嚷著吃飽了,喊著雷東川的名字就要去追他們。

吳金鳳手疾眼快掐住兒子耳朵,恨鐵不成鋼道:“你昨兒不是還說雷東川打你了嗎,有點出息沒有,今天就跟狗攆兔子似的追著人家跑!丟不丟人哪!”

董天碩嚎了一聲,墊腳捂著耳朵喊:“媽,媽輕點,耳朵疼!”

“疼才好,長點教訓!”

吳金鳳教訓兒子的時候,另一邊,雷東川已經牽著白子慕的手滿大院溜達了。

北方小城的雪要下到三四月份,這會兒正是落雪的時節。

白子慕穿著一雙小鞋走得很愛惜,有幹凈且厚實的雪才上去踩一踩,若是一旁有雪水,就躲開。

雷東川看了一會,就樂了:“我帶你去滑冰,冰最幹凈了,透亮兒!”

家屬大院出去不遠,就是一處小公園,花壇裏種了冬青,算是北方冬天裏的唯一一抹濃厚綠色。矮墩墩的冬青將人行道隔開,樹叢上頭覆蓋著一層厚雪,像是戴了冬帽。沿著走不遠,就是一處河道,兩邊栽的楊柳光禿禿的,石頭台階兩側停著七八輛天鵝形狀的敞篷小船,夏天的時候有不少人會來這邊踩著船遊湖,是這一片僅有的遊樂設備了。

這會兒河裏結了厚厚的冰,已經有不少大人、小孩在裏面玩耍了。

有戴著紅袖箍的人站在邊上喊話,不許去太深的地方。

白子慕頭一次在北方過冬,十分新奇,眼睛隨著冰面上的人來回移動。

“來,慢慢走,你牽哥的手……”

雷東川走得十分自信,話音未落就摔了個大馬趴,因為他手裏還拽著白子慕,連帶著把小孩也一起摔了。

白子慕向來小心,還是頭一次臉朝下磕了,被雷東川扶起來的時候小孩眉毛、睫毛,還有臉上都沾了雪粒子,大約是疼了,眼裏都含了一包淚。雷東川連忙把他扶起來,越是慌,越是出錯,又把人家小孩摔了一下,這次是摔了個屁股蹲兒,白子慕終於忍不住掉了兩顆金豆豆——真疼啊!

雷東川理虧,摘了手套給他擦臉,哄他:“別哭,別哭!”

白子慕只是有些忍不住淚,但也並不多嬌氣,很快就平復下來,他伸手去推雷東川,雷東川立刻挺起胸膛:“你打我吧,多打兩下也沒事!”

白子慕鼻尖泛紅,噎了一聲道:“哥哥,我的帽子。”

雷東川這才發現剛才把小孩帽子撞掉了,正壓在自己膝蓋那,連忙讓開些。

帽子是董姥姥織的,用的是舊毛衣拆下來的線,董姥姥手巧,一頂小帽毛茸茸的,配上白子慕散落出來的小卷毛十分可愛,尤其是這會兒小孩哭過之後鼻尖泛紅,嘴也是紅的,一雙大大的瞳仁裏倒映著的只有雷東川一人的身影。

雷東川這個罪魁禍首,難得心裏有些內疚起來,他撓撓頭不好意思道:“哥沒牽好你,哥的錯,一會給你買糖吃啊。”

白子慕不愛吃糖,不過雷東川帶他去買東西的時候,他一路也乖乖的。

供銷社沒有太多糖果糕點可以選,總共就那麽幾種,雷東川過年的壓歲錢存了幾毛錢,手裏闊氣,讓白子慕隨便選。

白子慕只挑了一小包果丹皮,他低頭看著,忽然開口道:“媽媽帶我來過這裏。”

雷東川沒聽見,他把手頭剩下的錢都買了摔炮,這是土制的鞭炮,往地下使勁一摔特別響,價格又便宜,幾毛錢能買上好多,夠他痛痛快快玩兒一下午了。

雷東川這下午果然成了全家屬大院最拉風的小朋友,屁股後面跟著一長串臭小子,眼巴巴跟著聽響,要是雷東川心情好還能分一兩顆摔炮給他們解解饞。整個家屬大院就雷家條件最好,對小孩也大方,其他孩子們的壓歲錢全都上交家裏了,就算給一毛錢,也買的鞭炮也早就玩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