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王栩拄著拐杖在門外停的諸多轎輦前抉擇片刻, 才招呼周寅過來,笑吟吟地對她道:“這間轎子最舒適,你坐這個離開, 這是我為你選的。”

周寅微笑著看向他, 完全沒有任何抗拒, 很溫順地要坐他指派的那輛轎輦。

見她如此聽話,王栩心軟得一塌糊塗。他單臂夾著拐杖, 另一只空閑的手為她打起轎簾兒:“路上慢些。”他說了一句沒用的廢話, 顯得自己奇蠢無比, 但他又樂在其中。

周寅和緩地答應了一句,彎腰鉆入轎中,坐得很有風度。她憂心忡忡地看了眼拄拐的王栩, 細聲細氣:“你也多保重。”

王栩笑起來,答應道:“好。”他深深地看她一眼,要將她的模樣刻印在心頭一般, 才緩緩放下轎簾,讓宮人擡轎輦離去。

二人從始至終再不曾與沈蘭息說過什麽。畢竟他自己站在那裏一言不發, 旁人想與他說些什麽都插不進去嘴,總不能為了等他什麽也不做。

他孤零零地站在那裏,像一只沒人要的小狗, 目送著周寅的轎輦啟程、離去。

王栩帶著勝利者的高高在上自沈蘭息身旁離去, 不曾再擺什麽陰郁冷臉出來。他難得情緒平穩, 連一兩句奚落沈蘭息的話都不曾說。

系統都感到格外驚訝,不由出言感慨:“你竟然沒有譏諷他一番, 實在不像你。”

王栩心情大好, 懶得與之分辯許多, 只說:“他已經輸得很慘, 我對痛打落水狗這種沒素質的事沒什麽興趣。”沈蘭息看起來實在太可憐,他過去嘲諷兩句也沒多大意思。如果沈蘭息只有不甘,那他才有與之較量一番的興趣。

系統竟然從他的語氣中聽出幾分過去沒斷腿前王栩的意味,可惜它清楚這只不過是曇花一現。王栩每次見了周寅都會這樣子一段時間,不過一旦他的心情重新陰雲密布,他便會再度變得陰沉狹隘。

王栩的好心情此次持續到想起周寅那雙傷痕累累的手為之,他的氣質瞬息變幻,讓旁人不敢靠近。

王雎。

廢掉他一只手並不難,難的是如何廢了他一只手不追查到他身上。

眼見著王雎的生辰越來越近,他的確要盡快想出辦法。

嫉妒之心作祟,他根本不想王雎能夠彈奏周寅嘔心瀝血親手做出的琴。

沈蘭息連轎輦的影子也看不到,終於失魂落魄地挪動腳步,抿了抿嘴也不知道自己該去向何方,索性垂頭喪氣漫無目的地走著。

他隨心所欲走著,不知不覺地往自己宮殿方向走。人在脆弱的時候總想回到自己的天地之中將自己團成一團,什麽也不想地睡上一覺。

他雖然有天生疾病纏身,卻走到哪裏都不愛帶著隨從。若果真犯病,他希望救他的還是周寅。

眼見著快要走到殿外,他忽然感到肩上一輕,下意識回頭看去卻看到身後空無一人,眉頭不由得輕輕皺起。

“怎麽垂頭喪氣的?”輕靈的女聲在他另一側響起,他回頭看去,只見周寅俏生生地站在他面前。

美好來的太過突然,他毫不懷疑這是他想念她太久從而生出的幻覺。他剛剛明明親眼看著她坐著轎輦離開,她又怎麽會憑空出現在這裏。

他是怎麽想的,便也是怎麽開口的:“你不是……”

你不是走了嗎。

“看你像丟了魂兒一樣,怎麽會走?”周寅嗓音輕軟,讓人如墜雲端。

沈蘭息看著她笑眼彎彎,心中的委屈再忍不住,難得卸下高高在上的姿態,實話實說:“我很委屈。”

周寅眨眨眼,軟聲詢問:“為什麽?”

沈蘭息便問自己為什麽委屈,竟然也答不上來。他頗有些退行症狀一樣孩子氣地開口:“我不知道,可是我很委屈。”

他說出不知道後反而明白自己哪裏委屈了,於是可憐兮兮地看向周寅道:“你回宮以後直接去看王栩,都不曾來看我。”

周寅聞言微微一笑,認真說道:“本來從他那裏出來就是要去找你的,沒想到你先過來了。”

沈蘭息頓時得到安撫,心中甜滋滋,卻還要確認一番:“真的嗎?”

真的假的完全取決於她。

周寅鄭重其事地點點頭:“真的。”

沈蘭息便冰雪消融般地笑起來,十分好哄。

周寅又問:“現在開心了麽?”

沈蘭息自然點頭,又難得有些不講理道:“開心,可是你先去看他……”他一面說著一面偷覷著周寅的神色。但凡周寅表現出一星半點不開心,他便會終止這個話題。

然而周寅並沒有任何不快,反倒認真回答他:“王栩的腿不好,需要人多上心一些。”她這麽一說反倒是讓沈蘭息羞愧起來,是他太不懂事,不講道理了。

他平常總是自以為是地要對王栩好一些,然而周寅對王栩有了些偏疼後他反而會因此吃醋,實在不應當,是他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