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王栩淪陷在她眼中清波之中。她的瞳仁與一般人的琉璃淺色並不太相同, 而是黑黢黢的深沉。黑色是神秘,當將目光投到她的眼中,與她四目相對時, 便會不由自主地被她的眼睛所吸引心神, 陷入一陣恍惚裏。

但王栩回過神後並不覺得這有什麽大不了的。

哪怕他不被她的眼睛所吸引, 他原本也是要答應她的話的。

無論她做了什麽,他都不會怪她, 怎麽忍心怪她。

周寅訝異地望向他, 似乎沒想到他會有這樣全心全意的包容。在反應過來後她頓時有些逃避的羞澀, 目光都不知該放到哪裏去,總之看上去怯怯不安。

她輕聲道:“我只是隨便一說呀。”她似乎完全沒想到王栩會是肯定的反應,最後有些心虛地小聲開口, 試圖蒙混過關。

大約是王栩的感情太過直接熱烈,她不知道該怎麽回應好。

王栩並沒有因為她的逃避態度而情緒不佳,反倒覺得她十分可愛。他自認為完全了解她的性格, 因此她的反應根本在他意料之中。

只有在周寅面前他才有種自己是過去王栩之感,總會下意識想要逗一逗她, 因為她的反應實在很有趣。

“可是我是認真的。”也不全是逗她,他何嘗不是借著開玩笑說出心裏話。

周寅臉上頓時出現了更加羞澀的慌張,支支吾吾地不知道該怎麽應對他這句話。

王栩覺得她緊張地時候十分可愛, 但又憐惜她, 不想讓她處於忐忑的情緒中太久, 所以溫聲開口:“同你開玩笑的,別緊張。”

周寅輕輕緩緩地松了一口氣, 在這之後看上去眉目卻並沒有十分舒展開來, 反而有些淡淡的悵惘。

王栩發現異常, 低聲問她:“怎麽了?在想什麽?”

周寅認真望著他, 軟綿綿地開口,卻先是一聲輕嘆。

“你對我太好了。”她秀氣的眉頭微微皺起,讓人不由自主地想要伸出手去為她撫平眉心褶皺,“我怎麽回報你都覺得不夠。”

王栩硬生生忍下那句“不如你以身相許”,若無其事地笑道:“哪裏好?我還覺得不夠。”

周寅急忙小聲道:“夠了夠了。”

王栩越看她越發覺得她可憐可愛。他忽然想到什麽,面上笑容淡了些,壓下眉眼閑話家常般問:“對了,你打算送我大哥什麽禮物啊,阿寅。”他看上去只是想到什麽說什麽,沒有任何其它心思般。

周寅也像對他毫不設防一樣,很坦誠地回答:“王大郎君喜歡彈琴,我親手做了一架琴送他。”

王栩一愣,眼底蒙上一層陰翳,卻並不是對周寅的,而是對王雎。他何德何能?也配阿寅對他費心費力。

他立刻垂下眼去看向她的手。

周寅察覺到他目光,手指輕輕瑟縮一下,下意識要將手藏到身後去。

王栩目光卻倏忽銳利,十分嚴肅道:“藏著做什麽?我看看。”他不容質疑地拉過她的手,只見十根水蔥般的手指上滿是細小的傷口。

周寅緊張地抿唇望著他,生怕他生氣一樣,連呼吸都放輕。

王栩承認他在看到她手上的傷口時的確怒不可遏,但他也怕自己生氣嚇到周寅,因而硬生生地隱而不發。他壓著怒火哄著她問:“這是怎麽弄的?”

自然是她刻意弄出來給他看的啊。

想歸想,周寅開口時還是一如既往地怯生生:“用木料做琴時難免有剮蹭,不礙事的,都是小傷。”

她越是這樣不當一回事,叫王栩心火越發旺盛。他無法怪她,自然將怒火對向王雎。

王雎為什麽要彈琴呢?他不彈琴,阿寅就不必做琴,也就不會受這些傷了。

他如此想著,更是看不慣王雎了。他沒了一條腿,王雎沒一只手,不是很公平的事嗎?他不是今日才有廢王雎一只手的念頭。

這些年來他總能聽到阿寅稱贊王雎琴彈得好,十分厲害,他就是靠著這一手琴技才吸引的周寅。至少在王栩看來是這麽一回事,因為周寅在他面前只說過王雎琴彈得好,除此之外倒沒誇過他別的。

所以如果沒了這手琴技,王雎也就失去對阿寅的吸引力了吧。

王栩完全沒有一開始與其他攻略者們各憑本事競爭的想法了,在日復一日的偏激狹隘之下,他連自己都顧不上,還管其他攻略者做什麽?

今日周寅細小傷口完全成了堅定王栩想法的催化劑,王雎不會琴就沒有這麽多事了,但願他能在不能彈琴後老老實實繼承王家。

他不會和他搶王家,因為這些年的積累已經可以讓他脫離王家自成一派,只是掛個王家二郎君的名頭更便於在宮中走動罷了。

如果王雎被他廢了一只手的話他願意施舍他一些同情,不與他爭奪王家的繼承權。

這大約是他最後一點來自遊戲外的良心。

打定注意,王栩重新擡眼,看向忐忑不安的周寅。她的眼睛哪怕是在傳遞不安的情緒依舊是明亮的,像是一只飲溪的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