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第2/2頁)

周寅眨著眼睛將手臂擡起,露出粒粒圓潤的佛珠手串,在燭光下竟然隱隱泛著冷光,問:“是這個嗎?”

許清如便牽了她的手細細端詳,口中念念有詞:“你怎麽……”她原是想說她怎麽還戴著這樣的手串在身上,後來又覺得阿寅戴什麽都是她的自由,她喜歡什麽就該戴什麽,何況她的確是個十分信佛的人,於是將話咽了回去。

林詩蘊瞧著周寅手腕瞧了,輕輕別開眼低聲誇了一句:“很好看。”

許清如端詳著分神接話:“是很好看。咦?上面有字。”

她這話一出眾人多多少少好奇地湊過來看是怎麽一回事,將光一擋,反而什麽也看不見。

“擋著光了,瞧不見。”許清如用手點著一顆顆湊過來的腦袋推開,好讓光影重新投下方便她細看佛珠上的字。

“寫的什麽?”戚杏這裏來看字是倒著的,只能詢問。

“觀自在菩薩。”許清如一字字念出,對佛經並不太熟練,“……照見五蘊皆空,渡一切苦厄……”

她緩緩見著,將人都聽暈了。

周寅這才嬌怯地抿唇一笑,出言解釋:“刻的是《心經》。”

許清如擡起頭來,揉了揉自己因低頭太久而發酸的脖子重復道:“《心經》?”

周寅莞爾:“是,我母親愛讀這個。”

她們似有所覺,畢竟周寅鮮少提到她母親。她們囫圇知道她父母雙亡,這就已經足夠她們對此絕口不提,以免觸及她的傷心事。

周寅卻沒停下,繼續道:“這手串是我母親過去常戴,她走之後我為作紀念,便貼身戴著,又在上面刻了她最愛的經書。”

女孩子們面面廝覷,總覺得這時候該出言安慰她。可是看著她溫柔的眼,她們又覺得她此時並不是太需要安慰。

談漪漪心中著急,不知道該怎麽陪著周寅最妥帖,於是腦子一熱問:“是你親手刻的嗎?”

周寅乖巧點頭。

這下反倒是女孩兒們大吃一驚,沒想到佛珠上的蠅頭小楷竟然是阿寅親手所刻,一時間不由心酸起來,不知想到哪裏去了。

周寅見她們黯然傷神,臉上頓時寫滿愧疚,儼然要急哭了:“你們莫想太多,都過去很久很久了。”她語氣輕渺柔緩,像是在唱最讓人放松的安眠曲。

“真的很久很久了。”她溫柔笑著,“我已經能不為此傷心難過了。”

她上面說了種種,只有上一句說了假話。

她從未因為此事而傷心難過過,算是她一手促成的事情,哪怕不是,她也不會因為這個難過。

周寅根本不會難過。

但她方才說的佛珠手串以及手串上的刻字都是真的,她母親愛讀《心經》也是真的。

而她之所以這麽做是為了記得,她母親做的一些事情以及說的一些話,周寅認為還算有必要記得。

雖然很愚蠢。

在周寅的記憶裏,謝琬的生活苦得要時時刻刻讀經書來自我開解,但她看得出哪怕手不釋卷,謝琬依舊沒能從中得到真正解脫,讀經只能讓她暫時從苦痛的生活中的痛苦裏稍微得到緩解。

謝琬不是苦在物質上,而是心裏,她的心無一處不是苦的。

這樣一個時時用經書來自我排遣的女人卻勇於拿起屠刀,揮刀向人,完完全全放棄她的信仰。

周寅當時難以理解謝琬的這種行為,她當時年紀還小,見過的人不多,從未收集過這種對應情況。

後來她知道這叫母愛。

謝琬愛她,是她母親。只可惜她錯付了,周寅無法感受到愛。但也不是全然錯付,周寅雖然感受不到愛,但她可以感受到謝琬的精神。

如果那時在謝琬身邊的是現在的周寅,或許她不用死。當時的周寅觀察得來的樣本太少,她不知道一個拿書的女人敢於拿刀。不夠準確,準確來說是她算到了謝琬的舉動,卻自負地認為謝琬不敢殺人。

謝琬敢的。

周寅再擡眼時眉眼盈盈,像是終於想出對策,很笨拙地岔開話題:“不是還有一個人嗎?王二郎君,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