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魏夫子怔忪過後, 舌尖發澀,一時失語。他定定瞧過每一名女孩,見她們臉上或多或少有著蓬勃的怒氣, 最終竟然起身向外走去。

沒什麽神色, 看不出生不生氣。

助教在魏夫子身邊做了多年幫手從沒見過這場面, 驚得呆在原處不知所措。他左右四顧,看看怔愣在原處女郎們, 終於回了些神:“我去看看夫子, 公主與女郎們在這裏稍等片刻。”

沈蘭亭關鍵時刻毫不含糊:“你且去。”

助教立刻追出門去。

女孩子們面面廝覷, 尚有些沒回過味兒來。

談漪漪倒沒多少害怕,反倒有些隱隱約約的暢快,但還是象征性地問了一句:“夫子是生氣了嗎?”

許清如低下頭去看本次前三的文章, 答了一句:“大約是吧,我們這樣應該是算頂撞師長?”她反問道。

戚杏靈活地將筆在指間一轉,筆尖明明蘸了墨汁, 卻因她轉筆技藝高超而未濺出任何墨珠:“是。”

沈蘭亭憂心忡忡:“夫子不會被我們氣死吧?”

周寅指尖在桌沿輕輕劃過,溫溫柔柔開嗓:“不會的, 夫子學富五車,是很大度的人呢。他胸襟寬廣,不會生氣的。”在她眼中萬事萬物都美好極了, 她總有著最美好的想法。

林詩蘊輕輕看她一眼而後道:“沒關系, 是我開的頭, 夫子要罰罰我一人就是,與你們無關。”

其余女孩聽見她這話紛紛皺起秀眉, 許清如將卷子往桌上一拍, 憤憤看向林詩蘊:“以為誰敢做不敢當?需要你一個人來頂著, 別太將自己當一回事兒!”

林詩蘊眉頭輕挑, 沒有還嘴。

沈蘭亭則道:“咱們每個人都說了,夫子要氣也是氣所有人,可不會挑挑揀揀著氣,所以誰也別想私自將過失都攬去。”

談漪漪贊成:“就是,有責任咱們一起擔,誰都不要一個人擔責。何況不是有個詞兒叫‘法不責眾’,咱們一塊兒,總比一個人受罰要罰得輕些。”

戚杏贊成點頭並道:“何況我倒也贊成阿寅的話,夫子不見得是生氣了。換作是我,我就不生氣的。”她以己度人,眼界開闊。

許清如略瞪了眼:“他都跑了!”

沈蘭亭聽著痛苦地皺皺眉,用手在眉上搭了個棚,深以為魏夫子去找她父皇告狀去了。她已經在心中措起辭來父皇若來興師問罪自己該怎麽回答。到底大家是她點入宮中來,她要為大家負責。

說實在的她如今對於失去父皇寵愛一事並不再像從前那樣患得患失,不因為別的,因她如今家底兒豐厚,腰杆子自然硬。

過去她當公主的錢當然不少,足夠她一生富貴榮華,但這一切都太虛幻。榮華富貴是她父皇給她的,看似在她手中,但隨時可能被收回。一但父皇不再寵愛她,她便會頓時失去所有倚仗,沒有權力,沒有金錢。

但現在不同了。她調香時無意研究出的水銀與能將自放大縮小的鏡片竟有大用處,正巧周寅與慕虎館的神醫相熟,她在周寅牽頭,以及許清如與談漪漪的共同幫助下與慕虎館達成協議,慕虎館每賣出一份此二者制品她便能收到二成利潤。

積少成多,這已經是一筆很可觀的財富,雖然不能與父皇的賞賜相提並論,但卻是她依靠自己所得,且可以牢牢掌握在手中,還會一日日增多的底氣。

所以哪怕是與夫子針鋒相對她也並不是很怕,何況她認為值得。

雖然旁人可能會以為如此摳字眼是刻意與夫子作對,可是不該退讓。一旦習以為常便有千千萬萬個“應該”,就像每個平常的事情那樣。

要寸步不讓。

春暉堂中氣氛頗壓抑,魏夫子久久未回。

談漪漪無心再看什麽文不文章,胡思亂想:“夫子怎麽這麽久了還不回來?該不會是被氣壞了,自盡了吧?”

沈蘭亭倒抽一口涼氣:“不至於吧?這樣剛烈?”

周寅一副信以為真的模樣輕輕掩口,滿臉慌張:“我們出去找一找夫子嗎?萬一他真有不測……”

林詩蘊知她心善,為了使她安心,也看夫子太久未歸怕他一時半會兒鉆牛角尖真尋短見,於是答應:“去找一找吧。但是我不後悔我那麽說。”

許清如輕飄飄開口,仿佛不是接的她的話一樣:“我也願意去找,也不後悔這麽說。夫子若因為這個氣著,是他心眼兒太小。本就沒有什麽應該一說,是他用詞不對。”

戚杏直接用行動表明態度,毅然自桌前站起,將筆輕悄悄一擲,毫筆不偏不倚地掛在筆架上。

女孩子們紛紛站起,一道往門外去。

正巧,魏夫子與助教向內走。

下意識的反應不能騙人,女孩子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顯示出十分驚訝的樣子,小聲叫了一句:“夫子。”

魏夫子將眉一皺,如皮皺的紅薯,沒好氣道:“都杵在這做什麽?學不上了?書不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