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周寅將勺放下, 雙手乖巧地擺在膝上,才施施然仰起臉看向來人,一怔, 動了動唇:“王二郎君, 崔郎君。”帶了三分怯意。

王栩眉間眼底積笑, 看不出是真心實意還是虛情假意,總之笑著, 一副欣然模樣。

崔驁則與他完全相反, 即使在節日裏依舊一副讓人心慌的陰郁神情, 看樣子隨時隨地可能發瘋。

王雎好心情全被攪和,在心中罵了一句陰魂不散,面無表情地應付二人:“是巧, 兩位若有要事盡管去忙。”

四方的桌子,周寅與王雎相對而坐。

王栩輕車熟路地蹭到桌前選了靠內的一邊坐下,笑呵呵的:“上元節有什麽要忙的?正巧在這裏看到大哥, 帶我一起逛逛,如何?”他話雖是對王雎說的, 卻一直面向周寅,對著她笑。

崔驁默不作聲,擇了唯一空著的一面坐下, 態度分明。

王雎冷臉:“無意帶你。”直截了當。

王栩被拒也不惱, 反倒順勢向周寅裝可憐:“周女郎, 你瞧見了,我大哥好生鐵石心腸。”

周寅陡然被人搭話, 顯得有些無措, 整個人莫名其妙被卷入兄弟的爭論之中。她苦惱地眨眨眼, 並不知道該怎麽接話的樣子, 不知所措地瞧瞧王栩,又望望王雎。

她眼睫微動,溫聲解釋:“大郎君很好,並非鐵石心腸的人。”

她語氣驟然低落:“不是大郎君不願帶二郎君一起,都是我不好。”再度將責任歸結到自己頭上。

王栩眼角一抽,笑容僵在臉上,難得有演不下去的時候。周寅未免太愛好和平,看不到別人的過錯,總是自責。

崔驁本就陰郁的面色在聽到周寅誇贊王雎以後更加陰沉,掀起眼簾冷睇向他,目光不善。

“是我與朋友走散,正好遇到大郎君,大郎君好心幫我找人。”周寅細聲細氣地為王雎辯解,解釋之余為王雎拉足仇恨。

王雎聽她為自己分辯,心中熨帖,眼神一瞬柔和,又堅持人設:“不必為我辯解,用酥酪吧。”打定主意不理這二人。

周寅聽話地依他所言去做,拿起木勺又頓住,躑躅一刻問:“二位用酥酪麽?”

王栩頗擅長就坡上驢,重新笑起:“那就恭敬不如從命?”

崔驁嘴唇微動,沒說出話。

王雎冷諷:“周女郎出錢,你好意思吃?”

周寅調和兄弟矛盾,急忙說道:“一份酥酪,沒關系的。”她總說沒關系,仿佛什麽對她來說都是小事,她總能包容。

王栩驚訝過後又笑:“兄長都好意思,我怎麽會不好意思?作為回報,周女郎,請讓我陪你一起找你朋友。”

周寅搖頭:“啊,不用這麽麻煩,只是一碗酥酪。”

王栩笑眯了眼:“要的。”

崔驁一直一言不發,這時候大約終於受不了兄弟二人對周寅死纏爛打,定定看向周寅道:“跟我走,我幫你找人。”

他的思維方式十分直接,因明白只有說動周寅才能達成目的,所以對症下藥,直接找周寅說明。但他的行為如同他的大腦一樣直接,很難讓人接受。

周寅驚恐而不解地望著他,像不明白他怎麽會突然這麽說。

“崔郎君……”她輕輕叫了一聲,不知道怎麽答復能讓他情緒穩定一些,總之是不可能願意跟他走的。

崔驁等她答案,看不出她不願意。

“多謝您,但是已經有王大郎君為我尋人,就不用麻煩您了。您肯幫我,我很感激。如果今天先遇到您,我”周寅慢吞吞地開口,好似盡量將每一個字都用最委婉的方式表達出來,盡量不刺激到他。她甚至通過假設來安撫他,讓他知道自己並不是對他有偏見,只是時機不巧。

實際上她在刺激他。她字字句句都在強調已經有王大相助,便用不上他。如果沒有王大,她會用他,她在挑撥崔驁出手對付王大郎君。

崔驁如孤狼盯著獵物一樣盯著周寅,腦海中是系統在為他翻譯:“她拒絕了。”

他聽得懂。

崔驁的系統堪稱苦口婆心,傻人有傻福大約就是這麽個道理。崔驁是傻人,系統就要多操點心。

他反問:“如果他們不在,我可以幫你麽?”問得奇奇怪怪,讓人毛骨悚然。

王栩臉上笑意頓收,略眯起眼看向崔驁:“崔郎君,好端端的別亂發瘋。”崔驁是個瘋子,他不確定在問出這句話後崔驁會不會為了周寅發瘋。

崔驁的腦子和脾氣向來都不太好。

周寅訝異,怯生生地望著他:“怎麽會不在?大郎君和二郎君都好端端的在這裏啊。”語調奇特。

崔驁招手,隨從立刻上前彎腰,附耳過來聽他吩咐。他與隨從耳語兩句,隨從聽罷便領命離開,不知往哪裏去了。

王栩與王雎雖未聽見他吩咐的什麽,卻直覺他所言與二人有關,當即打起十二分警惕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