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謝荇被映紅的話氣得面色漲紅, 只覺得她話中處處可惡,一時之間竟說不出是哪一點最叫她惡心,恨得牙關緊閉, 繃出一條清晰的下頜線來。

周寅所言一語驚醒夢中人。

謝荇抓住重點, 氣惱道:“你是我的侍女卻處處要我取悅旁人, 我若被活活餓死,你也會眼睜睜地瞧著是不是?”她作為家中長女要為妹妹們做出榜樣, 向來一副端莊模樣, 少有如此失態。

“您在家中, 不會被餓死的。”映紅回答,不明白女郎怎麽會問這種問題。她只是盼著她瘦些好取悅馮郎君,怎麽會忍心真讓她餓死?

謝荇眼眶通紅:“你口口聲聲要我以他為綱, 將禮數規矩說得比天大,又何苦要次次為我傳信?這於禮不合。”在她看來映紅根本是在自打嘴巴。

映紅一愣,旋即問道:“女郎忘了?”

“忘了什麽?”謝荇啞聲問。

“您與馮郎君初次見面時的情形, 您忘了?”映紅說得細了些。

周寅倒還記得謝荇同她說的,二人一撞結下孽緣。

謝荇聽到“馮郎君”時胃中直犯惡心, 卻還是記得當時發生了什麽,因而搖頭:“不曾忘。”

映紅直截了當:“馮郎君與您相撞已同您有了肌膚之親,本就該娶你負責, 你二人成親是天經地義的事, 為他傳信又如何?我問心無愧。”

謝荇只剩下齒冷, 直到今日才看出二人想法天差地別,深深的無力感讓她一下子失去說話的欲望。她們想法太不合拍, 她如何也改變不了深深紮根在映紅腦海中的許多觀念。

千言萬語最後化作一句:“罷了, 你日後不必在我身邊伺候。”

她的最終決定堪稱溫和, 只是不讓映紅在身邊伺候。顯然她過於天真, 只想著來自馮郎君的報復,從未想過處置映紅後映紅若不甘心萬一報復她該如何是好。既不斬草除根,也未將人安撫下來再做打算。

哪怕到這一刻映紅依舊不認為自己有錯,她果真顯示出些被人誤解了的不滿,將要據理力爭。

她憤然擡頭,卻對上女郎身旁周女郎的眼,那一雙幽深如湖、點漆似的眸中滿是祈求。在這一刻她像是忽然有了讀心的本事,知道這位周女郎在想什麽。

她在說請不要吵。

映紅抿起嘴,決定等女郎稍微消氣再同她分辯,便僵硬地應道:“是。”

“下去吧。”謝荇不想多看她一眼。

映紅未說告退,徑直離開,看樣子很不服氣。

直到映紅走了,謝荇依舊氣惱,胸口不住起伏,一看便是被氣壞。事實證明她的確很有眼無珠,無論選什麽人眼光都很差勁。馮郎君如是,映紅亦如是。

周寅輕輕扯了扯她:“表姐。”

謝荇對著周寅時面色稍微好看一些,只是又想哭了。她笑得比哭還難看,對周寅道:“我實在是太差勁了。”

周寅拍拍她手背:“表姐是很好很好的人。”她一本正經的模樣很能打動人心,讓人覺得她不是為了安慰人才這麽說,而是真的這麽認為。

謝荇像是溺水之人,而周寅是她唯一抓得到的浮木。她並不打算將浮木一起拖入水中,只是想多抓一會兒。

不多時謝荷與謝苗來了,各自解了鬥篷尋繡墩坐,謝荇還要裝出若無其事的模樣與二人交談。她心中火急火燎,面上還要一派平靜,只是淤腫的眼睛讓人瞧出端倪。

“大姐,你的眼睛怎麽這樣腫?是哭了嗎?”謝苗心直口快,直接問道。

謝荷神色一僵,瞪謝苗一眼,她貿貿然開口,讓大姐好下不來台。她自然也看出不同,卻是打算私下裏瞧瞧問。

謝荇神情一窒,若無其事地笑笑:“我昨夜沒睡好,今日起來眼睛便腫了。”

二人卻是信了,未想過大姐會說假話。

謝苗道:“是因為冷嗎?我總覺著大姐姐房中有些冷,炭火燒得並不旺。”

謝荷跟著點頭:“是有些冷,映紅呢?讓她添些炭來。”

謝荇後知後覺自己對映紅的處置並不妥當。她將映紅發落,然而外人看來又會感到奇怪。若問起緣由,難保映紅不會說出真相。

她陷入深思,忘記回答謝荷的話,在她們看來大姐姐今日實在有些反常。

倒是周寅細細地替謝荇解釋:“映紅出去辦事了。”

謝苗點頭了然,謝荷卻睨周寅:“你同大姐姐一下子好要好。”這話含了三分酸意。

周寅對她乖順地笑:“我同二表姐也要好,同三表妹也要好。”

謝苗聽了嘿嘿地笑,謝荷則低聲道:“花言巧語。”

雪後天色正亮,門扉未張,房中猶亮堂堂的。直過了午後時分,明亮晴空一瞬變得昏黃,大有黑雲壓城的味道。

四人一道用了午食正坐在一起吃茶,見房外異象,紛紛側目。

謝苗最坐不住,蹬蹬蹬地跑到窗前將窗推開向窗外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