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江煥,你愛我嗎?

“不要在我面前故弄玄虛。”路鶴裏忽地俯身, 雙手撐著桌面,逼近了裴子卓的臉。這一瞬間,他撕去了輕啜咖啡時溫和平靜的外衣, 從目光到肩背緊繃的弧度, 都無聲地散發著一種經過千錘百煉的彪勇和兇悍。

裴子卓扯了扯嘴角,似乎想回敬一個不屑一顧的輕笑,然而展露出來的卻是一種僵硬的苦澀。她臉部的肌肉輕輕顫抖, 擡起下巴, 湊近了路鶴裏的耳側:“你心上人的命, 我想給就給,想要就要。這個世界上, 沒有人比我更有資格了斷他。”

路鶴裏的目光在她臉上一寸寸遊移, 仿佛用一具無形的鐐銬將她鎖死在了視線範圍裏,用一種審訊的姿態,沉聲問,“你上一次見江煥, 是什麽時候?”

“二十六年前,他出生的時候。”裴子卓輕輕一笑, 向後靠了靠, 嘴唇輕啟,用一種玩弄的目光接受著路鶴裏的審視。

路鶴裏的心臟猛地一墜, 某種他隱有預感卻不願相信的猜測, 在這一刻成了真。

他緊緊盯著臉色蒼白的裴子卓,一點點坐回座位上, 手指摳緊了桌沿, “你是江煥的生母?”

裴子卓緩慢地挑了挑嘴角, 眼睛微微眯起來:“是的, 江煥是我和江業左的孩子。”

路鶴裏半張著嘴,微微喘息著,良久,擡眼:“你和阿璧他們一樣,是江家豢養來生孩子的Omega?”

裴子卓的肩膀顫了顫,旋即嘴角浮上冰冷的笑意:“可以這麽說吧。江家喜歡像我、像你這樣基因出色的Omega,長得好看,智商優越,心志堅定,能力出眾,是為他們傳遞良好基因的最佳人選。只是可惜,你和我一樣,有一個他們最不能忍受的致命缺陷。”

裴子卓用目光描摹著路鶴裏的臉部輪廓,仿佛穿越三十年的時光,在看過去的自己。

“不聽話。”她說,臉上的笑意愈發嘲諷,“所以生下孩子後,他們就把他抱走了,我再也沒能見到那個孩子。”

路鶴裏瞳孔微縮,忽地挑眉:“如果你愛你的孩子,這些年你有無數機會可以見到他,不至於拖到現在。”

“你說得對。”裴子卓低頭,目光散漫地掠過桌上的咖啡杯,手指在杯柄的邊緣劃過,“我不喜歡這個孩子。這個孩子毀了我的一生。”

路鶴裏沉默良久,裴子卓擡眼看了看他,“路鶴裏,江煥是不是說他愛你,他會跟你結婚,他一輩子只會跟你一個人在一起?他是不是用各種甜言蜜語哄騙你,想讓你給他生一個孩子,讓你像一只小雀兒一般待在黃金和鉆石打造的籠子裏,一生的日日夜夜就只有他一個人?”

“別信,路鶴裏。”裴子卓突然笑起來,笑得幾乎喘不過氣,“江家的Alpha沒一個好東西。你如果掉入了他為你編織的那個謊言之網,就會變成我。”

她緩緩地撩起了一點袖子,露出痕跡斑駁的手腕,“我的確不喜歡穿短袖,但不是因為抑制劑的針孔。”

她的手腕內側有好幾道虬節醜陋的疤痕,那是數次割腕留下的印記。

路鶴裏的目光在她手腕上停留了片刻,艱難移開。裴子卓輕聲說:“路鶴裏,你甘心嗎?被Alpha玩弄,被欺騙,被支配?江煥不會跟你結婚的,他只想要你的孩子。就算他願意跟你結婚,江業左也不會同意。江煥那個名義上的母親,出身名門望族,背景深厚、性情乖巧,是溫順柔弱的菟絲花,跟你、跟我,可沒有一丁點相似的地方。”

“你跟我一樣,是荒原石縫裏帶刺的野玫瑰。”裴子卓用指尖輕輕摩挲著路鶴裏手上的槍繭,“迷人又危險,永遠都不可能是站在江煥身邊的那個人。”

“你告訴我這些,是想讓我離開江煥?”路鶴裏眼睛微微一眯。

“你早晚都會離開他的。”裴子卓低聲笑,眼中帶有一種殘酷的篤定,“Alpha的深情是一時的,Omega的深情卻往往是一生一世。你現在不離開他,也總有一天會以一種難堪的、狼狽的方式離開。那時,你的一切自尊和驕傲都會被擊碎,你的一切愛意都會化為怨恨,你的人生將墜入暗不見底的深淵。你會像一只陰溝裏的臭蟲一樣活在地獄裏,一天一天,一年一年的蟄伏著,潛匿著,窺伺著,用你的一生來積攢必殺的一擊,等待把那個人和他的一切毀掉的那一天。”

“只有那樣,你才能化解掉前半生的恨意,得到真正的救贖。”裴子卓一字字道。

路鶴裏身上忽地一冷。

“別再跟我作對了。”裴子卓柔聲道,“你和陳明遠、和阿彌一樣,都是我的孩子。你應該在我的身邊,和我一起,摧毀這個被Alpha主導的世界,建立我們自己的規則。路鶴裏。”

“到了那一天,沒有人敢輕視我們,沒有人敢玩弄我們,那些目中無人的Alpha只配跪在我們的腳下,乞求我們的垂憐。”裴子卓輕輕地笑,“你如果看得上江煥,我為你留他一命,讓他做你的禁臠,做你的玩物,像你養的狗一樣,日日夜夜等待你的恩賜。就像他們曾經對我們做過的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