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原來,他當時也是這種感覺。(第2/3頁)

這一瞬間,路鶴裏突然想起了那天晚上,江煥拿著抑制劑質問自己時的眼神。

路鶴裏的心頭輕輕一顫。原來,是這種感覺。

原來,他當時也是這種感覺。

“如果你不願意去問顧夢生,”江煥緩緩地說,“我們可以繼續從邵斯年入手。我查到他父親還在基地第一總院住院,院方出於對他父親病情的考慮,還沒有把死亡通知書遞過去。”

——

給家屬送死亡通知書,是一項所有警員都最不願意出的任務。他們寧願直面窮兇極惡的罪犯,也不願意面對家屬絕望哭泣的臉。

邵斯年的父親住著一間6人病房,這已經是第一總醫院床位最多的多人病房了。但是這間六人病房裏,躺了足足十一個病人。邵斯年的父親就窩在其中一個加床上,窄窄的一條行軍床,放置在過道的地方,是最差的位置。

病房裏連病人帶家屬擠了二十多個人,空氣中散發著令人不適的渾濁氣息。見到兩個穿著警服的警察站在門口,更是引發了一場小小的騷動。

路鶴裏邁過地上橫七豎八的臉盆、飯盒、鋪蓋卷,好容易才跟著護士擠到了邵斯年的父親床邊。

邵斯年只有二十四歲,但他的父親看起來,像是個六七十歲的老人,說是他的爺爺都信。長期纏綿病榻,讓老人瘦得皮包骨頭,嘴巴微微張著,嘴角控制不住地流出一些涎液。若不是眼珠還在動,整個人看起來簡直像一具幹屍。

見到兩個年輕的警察停在自己身邊,老人轉了轉渾濁的眼球,臉上浮現出幾分迷茫的神色,周圍的病人和家屬也開始竊竊私語。路鶴裏看到老人這個模樣,心裏揪得難受。斜眼一瞥,江煥卻無動於衷,一臉鐵石心腸的樣子,看得路鶴裏渾身不爽。他本來就對江煥憋著火,這下子總算找到了一個合理的出口。

“邵冰秋先生,你好,我是中央警隊的,我們……”江煥說著,就把手伸進了公文包裏,看樣子是要直接拿出死亡通知書來。

路鶴裏一把握住了他的手腕,用力之大,直掐得江煥骨頭都咯咯響了一下。江煥愣了愣,微微側頭看他,只見路鶴裏兩眼冒火,湊近了他耳邊,壓低聲音:“姓江的,看不見老人家現在什麽狀況?你心是鐵打的嗎?”

路鶴裏口中呼出的熱氣,噴得江煥耳際癢癢的,但盯著他的那雙桃花眼裏,分明都是憤怒。江煥失神了半秒,緩緩地把手腕抽了出來,眼睛還是看著邵斯年的父親,說完了被打斷的後半句話:“我們是您兒子的朋友,他今天有點忙,讓我們過來帶您做檢查。”

路鶴裏一怔,就見江煥從包裏抽出手,手裏拿的不是死亡通知書,而是一包紙巾。

江煥微微抿著嘴,抽出一張紙巾,在狹小的空間裏蹲下身,給邵斯年的父親擦了擦嘴角的口水。

路鶴裏尬住,撓了撓頭。江煥跟小護士一起把老人扶到輪椅上,就往外面推。路鶴裏訕訕地想要伸手幫忙,江煥硬邦邦地胳膊一杠,沒有讓地方。

路鶴裏討了個沒趣,只好跟在後面。江煥和護士把老人推到沒人的診室裏,才慢慢地從頭跟他解釋起邵斯年被拘留的事。他的語氣算不上溫柔,表情也絕對稱不上和藹可親,依然是嚴肅得有點讓人害怕,但他說得很慢,一直微微彎著腰,努力湊近老人耳邊,盡力提高著音量。

江煥解釋完,特意強調了一下邵斯年的嫌疑已經被排除。邵斯年的父親眼睛顫顫的,盈滿了淚,嘴唇哆嗦著說不出話來:“我們家斯年是個好孩子,他不會做犯法的事的……這些年,都是我拖累他了。”

在邵斯年父親的口中,邵斯年和很多苦出身的學霸一樣,低調、勤奮,自律到近乎自虐。他智商極高,連跳幾級,24歲就已經博士畢業。為人比較內向,無法擺脫窮人家孩子的那種自卑,平時沒什麽朋友,唯一走得近的,只有幾個同學和研究小組的同事。而邵斯年的父親,反復提到了一個名字——他的老師、領導,常明赫。

“幸虧常老師人好,經常借給我們錢,還把斯年介紹到研究小組工作……”邵斯年的父親嘮嘮叨叨地擦著眼淚,“斯年經常跟我說,他工作了,咱們家以後的日子就好啦。”

江煥和路鶴裏都定住了,誰也沒有辦法開口說出邵斯年的死訊。

路鶴裏注意到江煥似乎咽了一口唾沫,呼吸有點急促。他避開邵斯年父親的視線,艱難開口:“您最後一次見他是什麽時候?”

“上周五。”邵斯年父親慢慢地回憶著,“他來幫我交醫藥費。”

上周五,9月7號——走私船出事的那天。

“那天他有什麽反常嗎?”路鶴裏問。

“沒有啊。”老人雙目渾濁,努力回憶,“他那天本來說要陪床的,在我旁邊看書。後來他說,他領導給他留了個紙條,讓他去買點什麽東西,然後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