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第2/5頁)

人選就在母子倆的你來我往間門定了下來。

沈輕稚如她自己所願,被選為了太子蕭成煜的侍寢宮女。

被定下來的時候,沈輕稚也只是規規矩矩屈膝,同趙媛兒一起給蕭成煜行福禮,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淺笑,既不突兀,又不沉悶,讓人一看便很舒心。

蕭成煜的目光終於還是落到了行禮的沈輕稚身上,他端著茶杯的手輕輕一頓,扭頭看向蘇瑤華。

他並未多言,蘇瑤華卻懂了兒子的意思,道:“都下去吧。”

待到宮人們都下去,蕭成煜才道:“母後,近來肅王叔經常同京中的幾位大儒往來,這其中還有張閣老,只不過他再三投請帖,閣老所幸稱病,並未赴宴,就連朝都不上了。”

隨著弘治帝的身體每況愈下,到了弘治一十四年,朝廷總共就沒開幾次早朝。

一月之間門,弘治帝能見一次群臣便算身體康健的,剩余日子,朝中大事都是稟明文淵閣,由閣老同弘治帝晉言商議政事。

作為被弘治帝選為輔政閣臣的閣老,張節恒在太子妃嬪名冊宣告之初就被烙上了太子黨的烙印,這種情況下,他應該主動站在太子身邊。

但肅王不知是聰明還是蠢笨,在這樣緊張時卻越跳越高,隱約有同幹元宮叫板的意思了。

張節恒卻似乎並不願意攪渾水,直接稱病閉門不出,兩邊都沒招惹。

若是以往,弘治帝必定要有所動作,但現在……

蕭成煜垂下眼眸,言語之間門滿是悲戚:“母後,父皇已經連續兩日長睡不醒,中途只偶爾醒來片刻,怕您憂心,還特地囑咐不叫張大伴告知您。”

蘇瑤華端著茶杯的手一松,只剩半碗的龍芯雀舌如同潑墨一般潑灑而出,染濕了她優雅素凈的碧青窄袖菱花襖。

蕭成煜見母親面色一白,心中微嘆:“母後……”

蘇瑤華閉了閉眼眸,她沖兒子擺了擺手,自己取了帕子,在衣擺處輕輕擦拭。

起初她纖細的手指還在顫抖,但隨著擦拭,她竟漸漸安穩下來。

蘇瑤華深吸口氣,又緩緩吐出,只輕聲問:“太醫院如何說?”

蕭成煜見母親很快便穩住了心神,不由有些敬佩,隨即便道:“周廉道這一次父皇因邊關戰事,頗受打擊,憂思過重又加之春日躁郁,這才一病不起。”

蕭成煜頓了頓,他斟酌片刻,還是實話實說:“比之弘治一十一年那一次,要兇險許多。”

那一次弘治帝重病,將養大半年才終能下床走動,如今這一次要兇險許多,未盡之言便是——藥石無救。

能活一日是一日,只要不咽氣,就能吊一日命,卻再也無法好轉。

蘇瑤華腰上一軟,恍惚之間門往後倒去,卻被采薇穩穩托住後腰,在她身後塞了兩個軟墊。

蘇瑤華難得沒在兒子面前擺出優雅端方的姿態,她整個人窩在軟墊中,面色都有些恍惚了。

“好些年了……”蘇瑤華聲音艱澀,“好些年了,終於還是熬不過去了嗎?”

她的聲音好輕,好啞,也好痛。

蕭成煜伸出手,緊緊握住了母親冰涼的手。

“母後,父皇纏綿病榻多年,每日吃那麽多藥,受那麽多苦,為的不過是大楚的家國天下,如今……如今……”

蕭成煜也有些哽咽,幾乎語不成聲。

蘇瑤華被兒子溫熱而有力的大手握住手,沉入谷底的心逐漸往上掙紮。

她緊緊閉著眼睛,淺淺喘著氣,她似乎用盡了全身立體,才把自己從瀕死的絕望中拉扯出來。

皇帝殯天,是國之大事。

蘇瑤華努力讓自己恢復往日優雅,可她無論怎麽努力,卻依舊只能靠躺在靠枕上,怎麽都直不起身。

她渾身的力氣都被抽幹,根本無力再去支撐那虛無縹緲的體面。

蕭成煜緊緊握著母親的手,他面容上看不出如何動容,但那雙泛紅的眼眸,還是泄露了他些許痛苦情緒。

“母後,你別怕。”

“母後,”蕭成煜一字一頓道,“你還有我。”

你還有我。

蘇瑤華恍惚之間門,突然憶起當年她嫁入毓慶宮時,也是緊張又害怕的。

那年的她不過十八,還是個懵懂的少女,她記得坐在喜房中等待時,自己是如何的緊張和害怕。

即便同太子是同窗,少時也早就相識,但她依舊有著作為新嫁娘的緊張和嬌羞。

後來,她等到了太子的一句話。

他那時也像現在的兒子這般,握住她的手,告訴她:你還有我。

即便離開家族,離開親人,獨自一人入宮為妃,但你還有我。

有我,就不會有人傷害你。

後來一十載時光,蘇瑤華在日復一日的失望中再也想不起當年那句承諾,時至今日,當年給過他承諾的人即將離開,但她卻並非一無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