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五)寄居者

浴室裏水汽氤氳, 朦朦朧朧的像籠著團白紗, 遮擋簾敞開著,林予泡在浴缸裏舉著手機, 邊泡澡邊看電視劇。

蕭澤拿著搓澡巾在後面給這人搓背, 一巴掌擦過去搓下來好多條碎泥, 忍不住嘖嘖出聲:“挺白凈一孩子怎麽能臟成這樣,得搓三遍。”

林予有點難為情:“我那不是因為身上有傷才不能洗澡麽, 擦又擦不幹凈……”

後來蕭澤把他的手機奪下扔凳子上, 擡胳膊伸腿,低頭撅屁股, 像擺置一件玩具, 反正把他從頭到腳清洗了三遍。最後一遍打上沐浴露, 浴缸裏的熱水也自動注入新的,舒服得人直犯困。

林予被揉搓得渾身透粉:“我現在吹彈可破,你得輕拿輕放。”

蕭澤朝臉上撩了捧水:“對不住,我不拿也不放了, 給你搓個澡比填圖二十公裏還他媽累。”

這澡洗了足足倆鐘頭, 狗崽在門口叫得余韻悠長, 生怕他們倆死在裏邊。等水抽幹,林予光跐溜溜地坐在白瓷浴缸裏,他低頭看自己的肚子,輕輕摸肚皮上留下的疤痕。

當時刀尖穿過玉連環時別了一下,而後刺穿手臂紮進腹部,要是沒有緩沖, 他可能根本無法搶救回來。現在光滑的肚皮上多了一道醜陋的疤,像條兇猛的蟲子。

蕭澤已經圍上浴巾,展開睡袍將林予裹住,問:“臭美呢?”

林予撇撇嘴:“我都毀肚子了,還臭美。”

“你又不穿露臍裝,有道疤也看不見。”蕭澤抱著對方回臥室,最近搬回公寓住,家裏被他們倆折騰得亂七八糟。

林予仰躺在床上,手伸進睡袍裏摸索,看上去特別不雅觀。不過他純粹是揉肚子,總覺得多揉揉能把疤痕揉得淡一些。

蕭澤把狗崽抱上床,隨口問道:“忽悠蛋,你喜歡文身麽?”

林予骨碌起來:“你要帶我去文身啊?!”

“可以啊,你不是討厭那個疤麽,可以在周圍文個圖案,給疤痕使個障眼法。”蕭澤將狗崽塞進對方的領口,忽然有點擔心,“但是你不會真想文個八卦圖吧?”

林予當晚失眠了,琢磨文什麽圖案,琢磨來琢磨去,覺得什麽都不如八卦圖帶勁,一直到天快亮才迷迷糊糊睡著。

他一覺睡到了中午,吃過午飯便出門。午後日頭正好,街上春意盎然,冬青都是嫩綠色的,他和蕭澤之間隔著半米,一前一後在街面上溜達。

後來進入地鐵站,足足換乘了四次,終於在五環外下了地鐵。林予走得腿抽筋,保持不住半米的距離了,漸漸變成一米,一米又變一米五,喊道:“蕭大哥!你到底認不認路啊?”

蕭澤回頭,不太想承認自己不認路,他平時又沒文身的需求,文身室的位置還是昨晚現查的,但不知道具體在哪個胡同串子裏。

他們倆左右無事,東拐西拐在這片胡同裏尋找,這片胡同太老了,都是大雜院,一會兒踩了這家門口的盆栽,一會兒又撞了那家晾的秋褲。

找了半個多小時,終於找到了文身室,文身室在院子裏頭,院門口停著輛粉紅色的山地車,林予一股莫名的熟悉感湧上心頭,進屋一掀簾子,床上赫然躺著蕭堯。

“妖嬈哥!”他就像進了黑診所,見到熟人覺得很安全,“妖嬈哥,你也來文身啊?”

蕭堯上身完整,下身只穿著條內褲,玉體橫陳面色緋紅,鬢角掛著點點汗珠,咬著嘴唇呻吟不斷,感覺文著文著就要高潮了。

蕭澤湊近一瞧:“這文的什麽東西?”

林予跟著端詳:“我在課本上學過,是趙州橋!”

文身師手一哆嗦:“普通的橋,普通的橋。”

“妖嬈哥,你這是把江橋哥哥文大腿上了?”林予好生羨慕,轉頭幽怨地盯著蕭澤,怎麽看怎麽不順眼。蕭堯還火上澆油:“我這是銘刻愛情,正好我剛買了條破牛仔褲,穿上正好把文身露出來,我騷死姓江的。”

林予一聽渾身發熱,被對方點起了火,他一把撩起上衣,拍著肚皮說:“師傅,給我文個八卦陣!我要銘刻死去的愛情!”

蕭澤青筋直跳,獨自去院子裏喂鳥,不與這倆人摻和。

文身師再三確認,但林予鐵了心就要文八卦陣,他躺在蕭堯旁邊的床上,用手圈出腹部的傷疤,囑托道:“師傅,文在我的疤痕周圍,讓它美化一點。”

文身師頭一回遇見這麽有主意的客戶,為難了整整二十分鐘,終於設計好了改良的八卦陣。化繁為簡,線條變換,還要起到遮擋疤痕的作用,反正讓林予很滿意。

院子很小,停著幾輛住戶的自行車,墻根兒下還扔著淘汰的洗衣機和單人沙發,顯得院子裏更加擁擠。院當中有棵歪脖樹,上面掛著幾只破鳥籠子,籠子裏站著只八哥,能學人說話的那種。

蕭澤站在樹前喂鳥,教著說:“忽悠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