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我欲因之夢吳越

林予看得呆了, 他的目光追隨著那群螢火蟲, 人家往左邊飛,他就往左邊看, 人家又往右邊飛, 他就探著身子往右邊看。

蕭澤掐了他一把:“別亂動。”

林予急得要從蕭澤的背上跳下來, 但是蕭澤抓得很緊,他沒成功。“哥, 往前走!”螢火蟲就在他們前方盤旋, 他圈著蕭澤的肩膀說,“你往前走, 它們會害怕嗎?”

蕭澤繼續走, 邁著步子朝螢火蟲的方向前進。他見過很多次螢火蟲, 不怎麽稀罕,想起來上次在電影中看到的特效,問:“上次還不服氣,怎麽樣, 真的跟假的是不是不一樣?”

林予這會兒特別服氣:“嗯!真不一樣!”

綠色的光點在黑夜的樹林中飛舞, 像一片流動的星河。林予把雙眼睜得很大, 生怕自己看漏一星半點,他伏在蕭澤的背上,在螢火蟲飛來將他們包圍的時刻,歪著頭親了蕭澤的臉頰。

他說:“哥,和你在一起真好啊。”

蕭澤的胸口暖著只冰涼的手,本該覺得冷, 卻更覺心頭發熱。他沒說什麽,一步一步踏實在雜草碎石間,漸漸走得遠了。

螢火蟲有自己的方向和目的地,終將和他們分道揚鑣,林予擰著身子回頭望,不舍地和那片綠色說了再見。

他說完卻沒移動視線,在點點綠光變得微弱遙遠時,腦海裏浮現出一幅畫面。

“哥。”他講給蕭澤聽,“其實我小時候好像見過一次螢火蟲,但是沒這麽多,也沒這麽亮。哎……我也記不太清楚了。”

蕭澤問:“在你的家鄉?”

“……嗯。”林予猶豫了兩秒才回應。在這兩秒中他設想了很多,他肯定後蕭澤會順勢問些別的嗎?比如他的家鄉都有什麽?幾時離開了家鄉?又或者是家人和夥伴呢?

他惴惴了片刻,發現已經走到了河灘附近,帳篷和越野車就在前方。蕭澤什麽都沒再問,他心中的石頭也落了地。

很晚了,大家都已經休息。他們鉆進帳篷躺進睡袋,因為疲憊困倦,很快也睡著了。

第二天考察隊在郢山附近采樣,各自有任務,按照劃分好的地圖行動,沒有當地的小工帶路砍樹,動作慢了些,蕭澤帶著林予上了山,途中休息時看見了幾只漂亮的鳥。

蕭澤拍下來留念,他習慣工作期間拍些風景或者有趣的動植物,算是苦中作樂。林予坐在一塊大石頭上休息,心裏惦記著事兒,連蕭澤喊他都沒聽見。

蕭澤過去打了個響指:“兄弟,醒醒。”

林予回過神:“哥,你說村民們改變主意了嗎?”

“不好說。”蕭澤眼看著樹上的露珠落在了林予的頭頂,然後又滲入了發絲之間,便給對方兜上帽子,還抽緊了繩,“下午忙完再去看看,要是沒同意就說明你見鬼沒用,那也就不用要獎勵了。”

那可不行,林予一聽站起來:“別烏鴉嘴!我千年的道行還制不住一群山村野鬼嗎!”

之前吹牛自己活了三百歲,這會兒又成了千年的道行,蕭澤隨孩子去了,誰年少的時候不二百五啊,互相包容吧,理解萬歲。

林予硬氣了半小時,後來在上山的過程中漸漸迷失了自我。太累了,真的太累了,這不像景區的山,有修好的平整台階,這也不是魯迅的名言,走的人多了就有了路。

這兒根本就沒有路,放眼望去全是樹、藤蔓、雜草、石頭,再仔細望去,可能還有不太美麗的蟲子。林予時不時摸摸頭頂和肩膀,生怕小鳥往自己身上拉粑粑。

“哥,這是你來過最那個的地方嗎?”

“最那個?”

就是閉塞、落後、慘,林予解釋。

“這兒真不那個,有山有水不錯了。”

“那你最煩去哪兒啊?”

“大興安嶺吧,太他媽廣袤了,走得我腿疼。”

“啊……你都腿疼了,我以為你那是鐵腿呢。”

效率高的話,一天采幾十個樣沒問題,其實采得少還不是最郁悶的,最郁悶的是下山走錯路,越繞越遠,最後體力喪失只能把采好的樣扔掉。

那種時候真到體力極限了,別說鐵腿,金剛鉆打的腿也跟快折了似的。

蕭澤帶著林予穿行在山中,采樣、做記錄、偶爾拍張照片,一壺水輪著喝,一包餅幹分著吃,還要傳道授業解惑。

與此同時的郢山村子裏,數十村民都聚在了昨天那個領頭人家裏。領頭人叫範和平,奔四張了,叼著根旱煙揣著袖口,坐在院子裏的大石磨上。

他拿下煙問:“你們真的都夢見了?”

眾人點頭,其中一個夾著卷黃紙的村民說:“我爹走了半年,這是第一回 給我托夢,他說我糊塗,不該和那幫城裏人打架,還讓我迎他們進村。我等會兒去墳上給我爹燒點紙,陪他說說話。”

“我也要去嘞。”穿馬甲的開口,“我爹也給我托夢了,也是這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