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看上去很美

蕭澤的臉就像光風霽月中忽然凝聚起的一團烏雲, 哪哪都發黑, 寸寸都陰沉。他挺拔地站在街邊喝冰水,不是之前那瓶, 是剛買的一瓶。

他需要冷靜, 不然可能會鬧出人命。

活這麽些年, 哪怕在最混不吝、最不懂事的年紀也沒當街發表過愛的宣言,偶爾路上看見摟摟抱抱的情侶還覺得人家像一對傻逼。

沒成想, 今天輪到自己了。

他看向大爺, 覺得大爺的心情似乎要更差,合著忽悠蛋憑借一己之力摧毀了倆人的心理健康, 真他媽是個壞蛋。

那位大爺自打上回被林予膈應之後就去別處騙人了, 他每每想起林予的音容笑貌, 都會氣得吃不下睡不著。今天偶然經過,誰能想到又會遇見呢。

不單是遇見,還見證了一吻。

見證完一吻,還聽了一耳朵渾話。

大爺七十有四了, 他每天晨練、啖肉不超過二兩、飲酒至多一盅, 始終相信自己能活到九十往上。現如今, 他覺得八十都夠嗆。

晴日微風中,僧袍微微搖晃,他仰天長嘆,邁著骨質疏松的腿走遠了。

余生就一個願望,千萬別再碰見這孩子了。

人走茶涼,林予目送老頭的背影消失在街口, 然後又把視線轉移到蕭澤身上。他為自己捏了把汗,逞強的時候爽,爽完就得直面危險。

蕭澤喝完冰水,一手托著底,一手摁蓋子,用力向內擠壓,直接把空水瓶壓成了一個皺皺巴巴的塑料片。林予腿肚子發軟,要是蕭澤摁著他的腦袋發力,他會不會直接就遁地了啊?

“哥……”他覺得還是保持距離比較安全,“哥,你先回去吧,我再營會兒業。”

蕭澤站在樹蔭下看著他,眉間的怒氣不斷凝聚:“好久沒睡公園了吧?甭回了,省得回去被老公家暴。”

林予臉似火燒,明明是他當街亂喊,現在卻害臊地擡不起頭。

臊了足足十來秒,再擡眼時蕭澤已經走了。林予坐在長椅上幹著急,不確定該不該跟上。這時一個面熟的大伯從公園裏出來,走到長椅前跟他打招呼。

“林老師,今天怎麽空手擺攤兒啊。對了,我閨女下周帶對象回家吃飯,你看看照片,幫我算算那人靠不靠譜。”

大伯低頭翻手機相冊,林予還目視著蕭澤的背影,越走越遠了,他心一橫站起身,愁道:“不算了!家家有本難念的經,我顧不上你女婿靠不靠譜了!”

他拔腿狂奔,直沖著貓眼書店的方向,奔至街口又膽怯起來,鞋底像粘在了地面上,半天才挪騰一步。

那邊廂蕭澤已經到了書店,沖澡換衣服,下樓時拎著一袋子貓罐頭。六只貓圍上來,前所未有的熱情。其實貓這種動物容易養得嬌氣,擱家裏像個大爺似的。

但是這六只不同,它們都是被遺棄的流浪貓,冬天四處找暖和地方,膽子小的窩在蕭澤的吉普車底下,膽子大的直接登堂入室。

蕭澤一開始也只是和貓保持著純潔的投喂關系,久而久之這幾只小混賬就賴上他了。那幹脆,反正地方富裕,就養了得了。如果以後又來新的,估計隊伍還得壯大。

罐頭和貓糧擺了一排,六只貓紮著腦袋吃。蕭澤在它們跟前半蹲,順手又開了兩瓶水,偶一擡眼,見玻璃門外立著個傻蛋。

林予不敢進去,貼著玻璃面門思過。後來陶淵明吃完了,轉身看見他後便邁著貓步走出來,他把陶淵明抱起來,特感動:“小明,還是你在乎我。”

壯起膽子進了屋,磨蹭到吧台前停住,他隔著一米遠看著蕭澤,聲音不大地說:“哥,你別生我氣了,我就是嚇唬嚇唬那個老頭,不是想占你便宜。”

蕭澤懶得瞧他,他尷尬地繼續道:“哥,我錯啦。”

有句老話叫“伸手不打笑臉人”,林予算是把這句七字真言貫徹落實了。他只要犯錯,必定好好承認錯誤,態度還特誠懇,感覺要是不原諒他都不是好人。

蕭澤也已經發現了這點,而且經歷得多了,也能分辨出林予是真誠懇還是裝可憐。比如眼下,雖然忽悠蛋極具表演天賦,但他還是能區分出現在是真害怕的。

林予臊眉耷眼的沒一點精氣神,撇著嘴角可憐巴巴的,一般人看了都得心疼。

不過蕭澤不是一般人,一般人的心是肉做的。

他不是,他郎心似鐵。

把空罐頭盒斂了斂,蕭澤出門扔了趟垃圾。再回來時,林予還杵在吧台前,像是罰站。他從旁邊經過,不出意料地被拉住了胳膊。

林予拉起他的手,攥著他的手腕往腦袋上砸:“哥,要不你揍我吧,我準備好了。”

蕭澤張開手掌:“你以為我不敢?”

他直接揮開林予的手,手掌張大用力擡起,攢足了勁兒劈開空氣,掌心直沖林予的頭頂,力道大得帶起了一股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