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番外《終相逢》下

火車長鳴進站, 丁漢白兩手空空地到了揚州。

他在書本上見識過南方的園林, 幻想著紀慎語家應該有山有水有廊橋,不料對方的住所更近似洋房。二層獨棟, 花園裏爭奇鬥艷, 滿滿當當。

丁漢白問:“這是什麽花?”

紀慎語答:“海棠啊。”

問東問西, 一副沒見過世面的樣子,其實雕刻這行什麽不認識?花卉走獸, 個個了然於胸, 丁漢白裝傻呢。裝夠了,拈酸道:“那你追求人可方便了, 掐一把就成。”

紀慎語說:“電影裏演, 追人得用玫瑰。”

這時紀芳許喊他們進屋, 紀慎語答應完就跑,丁漢白只好跟上。進了屋,先打電話報行蹤,丁漢白隔著電話線叫丁延壽好一通罵。掛斷, 正式見人, 紀慎語的師母忙招呼他, 他偷瞄一眼紀慎語,見那人姿態恭敬,從頭到腳都透著小心。

他豁出這張臉皮來,說自己飯量大,尤其在晚上一定要吃飽,不然會心慌失眠。紀慎語聞言一愣, 隨即明白,覺得又感激又好笑。

寒暄過後,丁漢白跟著紀慎語上樓參觀,他引頸看房,好家夥,書房足足有三間,全是他喜歡的書。他問:“聽說你師父倒騰古玩,是真的?”

紀慎語點頭:“家裏的雕件兒都是我做的,師父這兩年基本都不動手了,只研究那些古董。”望著對方眼中的雀躍,問,“師哥,你那麽喜歡?”

丁漢白簡直像光棍兒看媳婦兒,喜歡得不得了。輾轉到茶室,白瓷龍井,烏木棋盤,連著掛滿鳥籠子的露台。籠子之間,還有一把三弦。

丁漢白問題多多:“你會彈?”

紀慎語不會,一般是他師母彈唱揚州清曲,紀芳許喝茶,久而久之,他也會哼唱那麽幾句。丁漢白攥住他的手臂,目光切切:“那你給我唱兩句?”

紀慎語不好意思,丁漢白玩兒心理戰:“那……等我走的時候你再唱,就當給我送行。”這才剛來就說到走,紀慎語掙開轉身,端起主人架子,“看看你睡哪個屋吧,凈操心沒用的。”

幾間臥房有大有小,丁漢白哪間都不喜歡,直跟著進入紀慎語的臥室。這回換紀慎語說一聲“坐”,說完立於櫃前挪騰衣服。丁漢白坐在床邊,一眼看見枕邊的雜志,封面的電影明星穿著泳衣,很是暴露。

“師哥,你沒帶衣服,先湊合穿我的吧。”紀慎語扭臉。丁漢白正一臉嚴肅地翻閱雜志,內頁寫真更加大膽,穿得少就算了,還搔首弄姿!他問:“你平時喜歡看這個?”

紀慎語支吾:“同學借我的。”

丁漢白說:“答非所問,你心虛?”

紀慎語不清楚,把臉扭回去:“誰心虛,看看怎麽了?我們班同學都愛看……”

啪嗒合上,丁漢白仿佛是個古板的爸。“你就為看人家衣服少?”他走到紀慎語側後方,很近,盯著紀慎語的右臉,“十六七正浪蕩是不是?在學校有沒有喜歡的小姑娘?或者,有沒有小姑娘喜歡你?”

紀慎語扯出條棉布褲衩:“這個睡覺穿吧。”

丁漢白一把奪過:“別轉移話題。”他不依不饒,非要問出個所以然。紀慎語反身靠住櫃門,怎麽就浪蕩了?那裏面有《上海灘》,他看個許文強就是浪蕩?頓了片刻,說:“沒有,沒有喜歡的小姑娘。”

丁漢白莫名滿意:“我也沒有——”

紀慎語嗆他:“誰管你有沒有?!”

他們在無聊地扯皮,可這扯皮扯出點曖昧。

已經傍晚,門關著,二人無聲對峙。片刻之後,丁漢白展開那條褲衩,寬松柔軟,應該是唯一一件能穿的。他問:“內褲呢?”

紀慎語找出一條,此地無銀:“不小的。”

丁漢白說:“真的不小?”

紀慎語惡狠狠道:“我大著呢,愛穿不穿!”

在自己家就是威風,丁漢白噤聲退讓,哼著歌洗澡去了。夜裏,他哪間客房都沒挑,賴在紀慎語的床上,來之前就說了,到時候睡紀慎語的屋子,說到做到。

紀慎語頭發半幹,捧著雜志細細品味,不搭理人。久久過去,丁漢白始終被晾在一邊,他終於覺出內疚。“師哥,你知道嗎?”他講,“有一回我戴師父的白圍巾去學校,因為許文強就那樣嘛,結果弄臟了,被師母抽了一頓。”

他當趣事講的,帶著笑,不料丁漢白卻神情未動。丁漢白問他:“你師母煩你,那你有沒有想過以後獨自去闖闖,到別的地方?”

他反問:“去哪兒闖?你覺得南京好不好,那兒可是省會。”

丁漢白不屑道:“那麽近,跟沒出門一樣。”

紀慎語說:“那廣州?不都下海去廣州發財嗎?”

丁漢白冷哼:“廣州有什麽好的,熱死人了。”他恨這笨蛋不開竅,怎麽就聽不懂弦外之音,“……北方多好,冬天下大雪,夏天下大雨,春秋刮大風。”紀慎語笑得東倒西歪,他一攬,把人家攬自己胸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