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此人不太順眼。(第2/4頁)

丁漢白接過,煩死了這兩姐妹絮叨,他滿十八歲之後每年的生日願望都一樣,希望姜采薇趁早嫁出去。

一桌子晚飯張羅好,兩家人開吃,丁厚康一家三口,倆兒子丁爾和與丁可愈都是丁漢白的堂兄弟,丁漢白是獨生子,經常把丁延壽氣得睡不著覺。

“對了,大伯滿打滿算走了六天吧?”

正位空著,丁延壽去揚州吊唁已故好友紀芳許,不過就算守靈三天也該回來了。丁漢白啃著雞翅樂出聲,說:“紀師父肯定安葬完畢,我爸沒準兒在揚州開始旅遊了。”

姜漱柳拿眼神唬他:“旅什麽遊,喪事辦完要安慰安慰家裏人,看看芳許家裏有什麽需要幫忙安頓的。”

丁漢白跟道:“能有什麽啊,人家在揚州沒親戚朋友嗎?再說了,按紀師父的年紀沒孩子麽,那也得有徒弟吧,徒弟幹什麽吃的?活著學藝伺候,死了照顧親眷,除非徒弟沒良心。”

姜漱柳說不過他,給他把飯添滿以堵他的嘴。

晚上稍微涼快一點,丁漢白悶在機器房裏打掃,他向來不管家務事,椅子倒了繞路走,絕不擡貴手扶一扶。但機器房是個例外,他從不讓別人碰,親自灑掃,平時鎖著門窗,揣著鑰匙。

姜采薇時時打趣,說那裏面的藏著幾十萬的好料,丁可愈好奇闖入過一次,只想飽飽眼福而已,結果被丁漢白一腳踹進影壁前的水池裏,數九寒天鬧了近一個月的感冒。

夏日月夜,院子裏的光線柔和透亮,丁漢白帶著淋漓汗水從機器房出來,左掌端著個紅酸枝的托盤,裏面放著塊荔枝凍石。他洗完澡往藤椅上一坐,就著月光和小燈開始雕,最小號的刀,順著細密的蘿蔔絲紋遊走,下刀沒有回頭路,這是容不得丁點差錯的活計。

丁漢白雕了座手掌大的持如意觀音,還沒細化先犯了困,打著哈欠看看月亮,有點自嘲地想:著什麽急啊,反正雕好也不一定賣得出去。

幹脆回屋睡覺。

文物局平時沒什麽事兒,丁漢白去得早,正趕上接待市博物館的副館長,談最近一批展示文物的報備情況,順便確定文物局下去檢查的時間。

等博物館的領導剛走,張寅到了,丁漢白立馬勁勁兒地站起來:“張主任,你這件襯衫料子不錯。”

張寅皮笑肉不笑的:“我這禮拜一直穿的這件。”

丁漢白好話堅持不過一句:“您怎麽說也是個坐辦公室的,怎麽那麽不講究。”

他跟著對方進主任辦公室,張寅落座,他同步坐在辦公桌對面,擺明有話要說、有事相求。張寅把茶杯往前一推,架勢也挺坦蕩,他計算著呢,這辦公室就丁漢白這個最年輕的沒給他泡過茶。

丁漢白有錢有脾氣,就是沒奉承人的眼力見兒,目光從杯底盤旋至杯沿,嘖嘖感嘆:“百貨大樓的櫃台貨,次。您去我們家店裏挑一個,當我送的。”

張寅氣得夠嗆,不倒茶就算了,還看不上自己的東西,他靠著椅背拉著臉,問:“你有什麽事兒?”

丁漢白把桌角那摞文件擡起,抽出最下面一張紙:“我周一遞了出差申請,今天都周五了。”

“周五怎麽了?”張寅沒接,兩肘架在扶手上,十指交握,“不批,我帶老石去。”

丁漢白捏著那張申請單:“石組長都五十多了,你讓他大老遠顛一趟?再說了,這次去是看那批文物,我懂那個,最能幫上忙。”

張寅一邊嘴角挑起:“懂不懂你說了不算,你少在我跟前裝一把,翻過大天去,你家也就是個刻石頭的,真把自己當圈裏人了。”

這個時間其他同事已經陸續到了,都不由得往辦公室裏瞧一眼,心熱的操心丁漢白惹禍,心涼的單純看熱鬧。丁漢白不負眾望,滿足了兩種心態的圍觀群眾,氣定神閑地回道:“算不算我還就說了,我懂不懂,反正比你這個主任懂。我們家也用不著翻過大天去,哪怕就剩一間玉銷記都是行裏的翹楚。”

“雕石頭的?我丁漢白雕爛的石頭你也買不起。”丁漢白靠著椅背,就跟在院裏的藤椅上乘涼一樣,“倒是你有點逗,不會做個文物局的主任就把自己當專家了吧,出了這辦公室誰他媽鳥你。”

丁漢白幾句堵死張寅,一早上謙恭伏低的模樣早消失殆盡,他這人別的都好說,獨獨容不得別人損丁家的手藝地位。讀書人又酸又傲,他這種技高人膽大的不止傲,還狂得很。

張寅悶了腔怒火,礙著自己的身份不好發作,他早看丁漢白不順眼,這半年多也挑了不少刺,但明刀明槍吵起來還是頭一回。

丁漢白心裏門兒清,他一個筆筒頂張寅三年工資,局長見了他就打聽玉銷記有什麽新物件兒,其實這本來沒什麽,可張寅心眼小又財迷,那就有什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