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容落雲薄唇微張, 細細地喘著, 心跳快要壓抑不住。他凝視著霍臨風,有點癡, 有點醉, 惶惶然似在夢中。

霍臨風揩去他額頭密汗, 問:“渴不渴?”

他點點頭,甚至生動地舔舔嘴唇。剛表明心跡, 才說盡酸話, 他這不知羞臊的姿態成何體統?果然,霍將軍的眼神忽明忽暗:“親過之後, 不太渴才對。”

容落雲小聲說:“……許是不夠罷。”臉刷一下紅了, 紅燭都略遜三分。面前的高大身軀再次壓來, 胸膛碾著胸膛,大手托著腦後,薄唇傾覆定要把他親個夠本。

霍臨風活了二十三載,嘗過千般滋味兒, 唯獨沒體驗過情愛。他急切、兇猛, 憑著一股本能攫取掠奪。於江南夏夜得兩情相悅, 三更天廝磨,四瓣唇難分難舍。

容落雲剛剛還叫囂“不夠”,此刻魂飛天外,連呼吸都忘了。久久,霍臨風大發慈悲放開他,趁他喘著, 偏頭銜住他的脖頸。

薄唇吮吸,利齒輕咬,他便是羊入虎口、兔遇飛鷹。層層帷幔重影一般,他用真氣壓著的醉意翻湧而來,飄飄然不知今夕何夕。

耳朵忽地一熱,霍臨風拱在他發間,張口含住他的耳垂。“別這樣……”耐不住,那股子酥癢鉆進耳蝸,直蔓延到全身。

霍臨風非但不聽,還趁機警告:“以後不許再用六路梵音。”

重重一嘬,容落雲急急地叫喚一聲。“嗯……嗯……”他這般答應,恍然間,外頭一聲貓叫摻和進來,與他逸出的聲兒琴瑟和鳴。

“宮主把那小畜生都勾來了。”霍臨風不禁低笑,“再給我勾一只小狐狸暖被窩。”

風寒發作那夜把人千摸萬揉,口中卻喊著狐狸,此刻竟故態復萌。容落雲砸他:“還要誰暖……殺了你!”

那拳頭軟綿綿的,不知是打人還是搔人。紗袍散亂,霍臨風探手抽開繩結,再撩起搭衽,將外袍中衣一並褪下。

“如今想來真是後悔。”他說,“落水那回,療傷那回,我怎的君子成那般?”當時就該撲住了,壓實了,繾綣個七葷八素,混賬個從裏到外。

對方僅剩一件輕薄的裏衣,他隔著這層輕薄一把抱住。

手指觸到一物,霍臨風摸出一瞧,是他寫的那張小箋。“宮主放在枕下?”他問道,“日日看一遍,或是想我時看一遍?”

容落雲大窘,伸手欲奪。抓胳膊揮拳頭,從床頭搶到床尾,最後飛身一撲床榻一顫。他將霍臨風壓在身下,按著那雙肩,對視那雙眼。

青絲披散而落,倒給人遮羞。

霍臨風輕聲說:“你也來親親我。”

容落雲湊上去,他說不出粗鄙話,動作自然也不兇。溫柔的,細致的,落下的吻恰似蜻蜓點水。點完薄唇,他側臉伏在對方的胸膛上,想再聽一聽“踉踉蹌蹌”。

霍臨風摟著他,大手揉他的發。

時間停了,好像是一場夢,可美夢總是短暫的。

疾馳的馬蹄聲傳來,巡值弟子高聲問候,愈來愈近,無名居外傳來馬兒勒韁的嘶鳴。霍臨風和容落雲俱是一愣,這他娘是誰啊……

“二哥!”

容落雲一喜:“老三歸來了!”他起身下床,赤足跑了出去。陸準亦跑入廳堂,半月余未見,兄弟二人都有些激動。

“二哥,我想煞你啦!”陸準仍是那身短打,奔波千裏灰頭土臉。他欲擁抱對方,甫一靠近縱縱鼻尖,“你飲酒了?是不是思我心切,借酒消愁?”

容落雲支吾不答,問旁的:“事情辦得如何?”

“賬簿已交,辦妥了。”陸準眉頭一皺,盯著對方端詳,“二哥,你頸上的紅痕是什麽?”

容落雲扯謊:“入夏了,蚊子咬的。”

陸準又問:“耳朵為何又紅又濕?”

容落雲發慌:“凈面時搓洗的。”

陸準目光如炬:“嘴唇也紅,還有些腫。”

容落雲說:“吃辣子了,湘西的擂辣子……”咚的一聲,塞北的辣子跳窗走人,故意弄出點動靜。陸準聞聲進去,只見衣裳散著床上,枕頭滾著,軟褥被一拳砸出個坑。

怪,當真是怪,可又說不出哪裏怪。

罷了,他拉著容落雲絮叨起來。一路種種,長安的見聞,吃的肉飲的酒,恨不得上幾次茅廁也說一說。至夜半,容落雲困得不行,問:“回藏金閣了嗎?”

陸準答:“見二哥要緊。”

容落雲說:“不點點銀子少沒少?”

陸準噌地站起來:“一語驚醒夢中人。”說罷告辭離開,約定明日繼續,回藏金閣檢查銀兩去了。

無名居頓時冷清,容落雲登床休息,閉眼盡是今夜滋味。探手一摸,枕下小箋多了一張,是霍臨風走時留的。

三行小字,微微潦草——恐思君難寐,偷紗帶一條,縛心阻思得長夜安睡。

容落雲困意頓消,偷便偷了,故意留下這話做甚?擺明叫他也思君難寐。輾轉翻覆,滾來滾去,這一床褥子受盡無限苦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