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第2/2頁)

穿衣套襪,封腰蹬靴,霍臨風叫禦侍伺候個通透,戴上冠,攤手,杜錚將決明劍遞上。他大步出了樓閣,院中滿當,親衛軍、驍衛、恭送上路的官兒,把他霍家鐵騎擠得都站不下腳了。

“讓路。”他道,“先恭送定北侯啟程。”

一聽令,退居角落的霍家鐵騎紛紛動作,牽韁呼號,泄出刀口舔血的氣概,余兵四驚,不沉穩的已臉色大變。

“怎麽?”霍臨風笑起來,有股得逞的壞勁兒,“我霍家小卒排列隊形而已,各位便嚇著了?”

眾人訕訕,他斂笑,挺拔身姿立於前:“霍家鐵騎聽命,歸塞北一程,觀八方六路,護侯爺平安無憂。若有人犯,削首,斬無赦。”

一隊鐵騎齊齊應了,那吼聲震天開地,好大的聲威。

皆安排好,霍釗步出驛館,霍臨風躬身迎接,扶上馬,隨隊伍一道走出大門。仍是肅清的街,也仍是偷啟的窗縫,唯有一變,父子來時同路,今日去時,成了背道而馳。

霍臨風踢開衣擺,當街一跪:“——送定北侯歸塞。”馬背上,霍釗身影寬闊,微側頭,眼尾急急地、放不下地望了他一眼。

杜錚捂著包袱啼哭,窗縫裏的百姓跟著輕輕嘆息,那枝頭鷓鴣,呼扇翅膀跟著飛出一段,又飛回來,如此反復似問:你為何不走呢……

定北侯的隊伍遠了,霍臨風瞧著,惶惶的,以為隔了千山萬水。

他定定神,立起來,蠻扯了把抽泣的杜錚,翻身上馬,和一隊不知底不知心的驍衛打個照面:“甚好,謝皇上體恤。”冷冷說罷,朝南一望,“——奔赴西乾嶺。”

官道平坦,一行人官服佩刀,惹得路人避忌。那西乾嶺遙距長安千裏有余,期間更換三次馬匹,耽擱些工夫。

近半月,離西乾嶺終於不過百裏,黃昏入驛站歇腳,霍臨風望著遠山一怔。青山連綿,潤如蒙霧,半輪斜陽掛著,一片紅霞綠意沖撞。這日日都有的景兒,美得人心頭一緊。

他笑自己沒見識,挽袖,攥一把馬草切了切,親自喂他的良駒。忽聞身後窸窣,回頭見馬車輕晃,車下藏著一人鼓搗什麽。

杜錚鉆出來,鼓搗完邀功:“少爺,西乾嶺不太平,我將你的官印和公文藏到車下夾板中,這般便不怕劫道的匪寇了,防患於未然。”

“哦?”霍臨風反問,“你認為劫我有多大勝算?”

杜錚一愣,呆著面目,曉得自己又辦了錯事,一激靈,掉頭便逃:“少爺,我瞧瞧晚飯煮熟了沒,沒有葷腥可不成!”

那官印和公文便待著了,霍臨風喂完馬,未作理會。

當夜一過,晨霧正濃便趕路,預備今日到達西乾嶺。南方林深,樹密水盈頗不好走,晌午水囊喝空,大家均有些疲憊。

就地休息,杜錚去湖邊補水,霍臨風尋了棵老樹,躍上樹間閉目小憩。不多時,風吹葉動,他兩眼陡睜,撥開層層樹葉窺探東南方向。

一陣狂風起,叢中草木紛飛,只見一道湖藍碧影盤旋而出!

二十名驍衛軍登時抽刀,與對方拼殺。那道湖藍碧影似有笑聲,清而脆,腰身搖晃,雙臂揮舞,動作快得竟看不清手中兵器。

噗滋一聲,一驍衛掉刀,墜了地,血冒出來將綠草染紅,又被晴日照成了金。那道湖藍身影停下,後背沖人,半扭臉,嘴角上勾好不快活。這才看清,負手拿著的是一雙冷鐵彎刀。

驍衛問道:“來者何人?!”

那湖藍碧影答:“我呀……”尾音長長,仿佛稚子撒嬌,輕轉身,擺動二十啷當青春氣。白面皮,眉挑眼飛,秀氣中透一股子狡黠頑劣,恰似任性輕佻的小公子。

霍臨風瞧得真切,卻不動,等著對方報上名號。

只聽那人語氣張揚:“聽好了!我就是玉面彎刀客——小財神陸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