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還行。

堵在嗓子眼兒的心一寸寸回落, 得救了。

莊凡心扒著顧拙言的膝頭, 他笑, 雙眼灩灩的,六七顆白牙一張一合,咬住下嘴唇, 像終於找到巢穴的鳥,嗚嗚兒地低鳴。

他垂下頭,把臉埋在顧拙言的膝蓋上, 脊骨輕輕地抖。先是一路瘋癲地狂奔而來, 剖開心底疤,喊盡一腔憋久的話, 這會兒又哭又笑,仍不消停。

顧拙言擡起手, 手掌罩住莊凡心的後腦勺,隔著密實的頭發揉了揉。他們已成焦點, 除卻連奕銘那三個全程圍觀,卡座周遭的顧客也在引頸巴望,還有幾個人從派對那邊追了過來。

“人家都在看你。”他低聲道, “先起來。”

莊凡心悶悶地“嗯”一聲, 在顧拙言的膝頭用力鉆埋,將眼淚擦幹凈了,一擡頭,舒眉斂目輕抿唇,扮作無事發生的輕淡模樣。

待看熱鬧的人逐漸散開, 他注視著顧拙言,還有最重要的一句話沒說:“對不起。可能說了也沒用,但是真的……對不起。”

顧拙言深呼吸一口,他最怨懟、最痛苦的時候已經過去了,沒想到還會聽莊凡心說這句話。“起來吧。”他說,“壓得我腿都麻了。”

莊凡心哪像個喝醉的,腦筋不知道多機靈,立刻耍無賴道:“我蹲得腿更麻,能在你們這裏坐會兒嗎?”

他搖晃著站起來,穩不住,直接一歪身子坐在了沙發上。

蘇望在茶幾右邊立著,陸文和連奕銘在茶幾左邊立著,三個人六只眼,齊刷刷地盯著顧拙言和莊凡心看。氣氛好生尷尬,顧拙言有點遭不住,等於當著兄弟的面直播了一場意難忘,毫無面子可言。

他咳嗽一聲:“都杵著幹什麽,坐啊。”

蘇望恨鐵不成鋼,陰陽怪氣地說:“打擾你們敘舊多不好。”

“就是,多不好。”連奕銘更狠,“要不開間套房,你們好好聊?”

顧拙言一抹袖子想發火,還沒來得及,莊凡心先他一步站起來,抄起桌上的半瓶葡萄酒。陸文嚇一跳:“幹一架?”

莊凡心說:“你們是拙言最好的哥們兒,都是真心實意為他好,當年去榕城找他,對我也像好朋友一樣。我還記得,我們倆剛好的時候,連奕銘湊分子,蘇望送鳳凰酥作喜餅,陸文最牛逼,連安全套都給送。”

他都記得,這麽一捋,大家也都想起來。蘇望一屁股坐下:“我們當初都覺得你人好,打心眼兒裏祝福你們,可是後來——”

“後來都是我混蛋。”莊凡心說,“是我做錯了,我以後會好好彌補拙言的,你們看我表現。如果我又對不起他,你們就聯手打死我。”

他攥緊瓶身:“這點酒,算我賠禮道歉。”

莊凡心說罷便喝,豪飲,不算大的嘴巴包裹住瓶口,嘬吸著往裏灌,喉結上上下下地滾動。有些來不及吞咽的酒液從嘴角流下,滑過下頜,延著脖頸蔓至襯衫領子裏。

“我操。”陸文禁不住感嘆,“受得了麽……”

顧拙言起身奪下酒瓶子,然而喝得只剩個瓶底。莊凡心雙唇濕亮,微張著,一吸一呼地輕喘,兩腿一顫坐沙發上,仰著酡紅的臉沖他傻笑。

真喝多了,瞳仁兒渙散,睫毛都撲閃得慢了。

大家都坐下,莊凡心靠著沙發背閉上眼,暈,大腦徹底混亂,嘴裏不停地叨叨:“對不起……我要把你追回來……我追你……”

指尖碰到顧拙言的外套,莊凡心抓住抱著,往身上蒙,垂下頭使勁呼吸衣服的味道。那模樣醉中帶癡,壓抑久了的變態勁兒,在昏昏燈下卻顯得可憐。

顧拙言偏頭瞧著,將衣服給莊凡心蓋好,拍了拍,莊凡心便神奇地安定下來,沒兩分鐘睡著了。

“哎。”連奕銘出聲,“我怎麽覺得莊凡心跟以前不太一樣了?”

顧拙言說:“你跟十年前也不一樣。”

蘇望道:“不是,除了陸文,人肯定都比以前成熟。但是莊凡心以前是個文弱小男孩兒,現在……我去,感覺有點,不怕死那種。”

“我怎麽不成熟了?我這叫赤子之心。”陸文反駁,腦子總是想些奇怪的東西,“誒?你們說零會變成1嗎?”

連奕銘和蘇望面面相覷,正欲望向顧拙言,被顧拙言兩手狠推,差點視網膜脫落。

蘇望瞄一眼莊凡心,真雞賊,說:“他不會酒醒之後全忘了吧?那顧拙言找誰說理去?我覺得需要有點保障。”

“剛才光顧著看戲了,應該拍下來。”連奕銘贊同,“要不擬個協議,讓他按個手印?”

早已過了淩晨,聖誕趴上的人陸續轉場,酒吧裏的人越來越多。莊凡心窩在顧拙言身旁呼呼大睡,不知怎麽動了動,掀開了眼皮。

他被酒勁兒綁架,看誰都三重影,迷茫之間被一只強有力的胳膊扶住。

顧拙言問:“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