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切,我會。

人不在當前, 總要有點托思寄情的物件兒, 否則容易害相思病。顧拙言走時將德牧交付給了莊凡心, 人遠走狗抵押,說是倘若如期未歸,可以撕票。

德牧從薛家轉移到莊家, 那人質當的,坐皮沙發睡雙人床,吃得比莊凡心和趙見秋加起來都多。遛彎兒的時候碰見舊主顧寶言, 毫無激動之情, 蕩一下尾巴聊表敬意,跟著莊凡心就走了。

放學回來, 莊凡心書包都不摘,直奔後花園去, 他家的花園堪比園藝雜志上的圖片,繁花錦簇綠意充盈, 這些天再添一條烏溜溜的黑毛大狗。

“邦德!”莊凡心在粗棉沙發上找到那位爺,後面是幾株掛著小燈的葡萄架,灑下來光, 照亮沙發上被叼爛的一片梔子花瓣。

莊凡心“我靠”一聲, 趕緊毀屍滅跡拾掇幹凈,還找到零落的枝頭修了修,不然趙見秋發現得讓他澆一晚上肥。他窩在邦德身旁,打開一包齊楠給的無糖蔬菜餅幹,一多半都喂了狗。

飯燒好, 莊凡心回樓裏,看見台階下的朱頂紅也慘遭毒手,他不禁納悶兒,趙見秋就算忙得席不暇暖,花園也必定每天轉個一兩趟,但看樣子趙見秋今天還沒到花園來過。

他去餐廳吃飯,兩菜一湯,其中一道是餐廳外賣,湯是速食寶煮的。餐桌另一頭放著一大包零食,面包,酸奶,薯片薯片薯片……看得他雙眼發直。

“媽,你去超市了?”莊凡心問。

趙見秋從廚房出來,端著一小碟橄欖菜,說:“買了些吃的,我如果沒來及燒飯或者你哪頓沒吃飽,就墊墊肚子。”

平時基本是莊顯煬燒飯,趙見秋在國外長大會做的中餐不多,只偶爾負責一下早餐或打打下手。現階段莊顯煬不在,她獨自張羅飲食難免吃力。

莊凡心問:“媽,我能吃薯片了?”

趙見秋道:“當飽不飽的問題存在時,就顧不上健康不健康的問題了。”感覺這媽當得有些失職,“別告訴你爸。”

“噢!”莊凡心呼嚕呼嚕喝湯,“媽,你最近很忙嗎?都沒去花園打理。”

趙見秋掖一下頭發,舉手投足間掩不住的疲倦,許久才回答,挺忙的。莊凡心懂事地沒多問,卻忍不住多想,莊顯煬已經去洛杉磯十多天了,打過兩通電話,但他始終不清楚爺爺的具體情況。

“媽,”莊凡心拿捏著分寸,“我爸打給你,怎麽說的?”

趙見秋擡一下頭:“囑咐好些,和他每次出差時說得差不多。”

“那……爺爺怎麽樣了?”

“還住在醫院觀察,心臟和心血管的毛病,誰也算不準變數。”趙見秋說,“太具體的情況你爸沒講,他有分寸,你不用擔心。”

莊凡心松一口氣:“奶奶呢?”

“奶奶有你爸陪著,沒事。”趙見秋擦擦嘴,一餐飯只吃下半碗米,“你呢,好好復習功課,一放寒假咱們就飛過去陪爺爺奶奶,也許一見面你爺爺就舒坦了。”

莊凡心目光稍滯,他已經答應顧拙言今年春節留在榕城,元旦當天還向薛茂琛許諾了,怎料遲了一晚便得知爺爺生病。顧拙言為了和他一起過年,和家裏擰巴著不松口,眼下趕場子似的回去還債,他怎麽能出爾反爾。

可是洛杉磯那邊爺爺的病情深淺不明……

莊凡心將碗筷擱下,唇齒張合,猶疑著如何說出口,然而趙見秋沒關注他的情態,兀自起身去廚房洗碗。

他閉住嘴巴,暫時沒能宣之於口,算了,等下一次莊顯煬打來電話,他直接和莊顯煬講吧。離開餐桌上樓,經過那一包零食頓了頓,什麽都沒拿,對薯片也沒了興致。

莊凡心待在書房,自顧拙言回家後,他每晚或多或少總要聯系一下對方,多則打電話,少則發信息,今天因著寒假是否飛洛杉磯的事兒,他安生著沒動作。

那邊卻惦記他,投石問路般發來一條短信,忙嗎?暗號似的,哪怕旁人拿著手機看見也無所謂。莊凡心正解數學題,沒看也沒回。

顧拙言管不了那麽多了,直接打來,鈴聲在寂靜的書房裏激得莊凡心筆尖打滑。莊凡心歪著腦袋,手機夾在耳朵和肩膀之間,接通,顧拙言淺淡的呼吸聲近在耳畔。

“幹嗎呢?”顧拙言問。三個字背後蘊含一串長句,為什麽不回信息,為什麽不聯系我,你有什麽超越愛情的大事要做?

莊凡心答:“寫數學卷子呢。”

顧拙言笑道:“會寫麽,不會寫念一遍題,給你遠程輔導。”

“切,我會。”莊凡心筆沒停,嘴停了,顧拙言向來不催不趕,耐心地等他寫完。他默默寫完,正一正姿勢仍未說話,僅用綿長的呼吸騷動對方的神經。

好久過去,顧拙言溫聲講:“有事兒的話,好的壞的都可以告訴我。”

這種溫柔實在是致命,明明洞悉一切但不直言過問,明明是最親密的關系但保留著一絲距離,代表尊重或者信任,停在界線外,同時又充滿保護與理解意味地說,都可以告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