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沈若臻在來的路上料到見面會失態,他做好了愧痛懺悔的準備,不敢幻想楚太太竟然會原諒他,依然視他為子。

起身繞過桌沿,他在楚太太的椅邊屈膝半蹲,說:“叫什麽都可以。”

楚太太問:“你媽媽叫你什麽?”

沈若臻微微哽咽:“就叫若臻,或者……清商。”

“清商,是小名嗎?”楚太太伸手擦在沈若臻的臉頰,“這麽雅致,家裏一定是書香門第,才能教養出你來。”

沈若臻迫切地想告訴楚太太,他並非來歷不明,他能夠依賴和信任,卻怕事實太離奇,一波剛平又推起一波。

他承諾道:“我的身世以後慢慢講給你,可以嗎?”

楚太太捉住他的肩膀,扶著他一起起身,點了點頭。

餐廳裏沒有別的客人,沈若臻和楚太太都哭了,實在惹人注目,經理躊躇地送來一沓厚厚的紙巾,沈若臻接過為楚太太擦眼淚,又叫了一聲“媽”。

楚太太三天沒聽到這句稱呼,卻覺得過了很久很久。

情緒稍微平復,沈若臻攬著楚太太從餐廳離開,走之前他給錢樺留了一張字條。

轎車泊在街邊,衣裳物件都在家裏,楚太太說:“你的房間什麽都沒變,還是你的家,你要不要跟我回去?”

沈若臻深切體會到“失而復得”的滋味,但他沒有立即答應,回道:“媽,我還有件事要告訴你,你跟我去公寓坐坐吧。”

楚太太說:“好,那你跟明章講一聲。”

母子倆沒上車,順著人行道慢慢走,沈若臻打給項明章,電話講完剛好走到波曼嘉的樓下。

楚太太幾十年沒住過高層公寓,到了四十樓,她害怕挨得窗子太近會恐高,結果一開門,先被趴在地上的大白貓嚇了一跳。

沈若臻抱起靈團兒,帶楚太太參觀,臥室,書房,陽台,他和項明章一起住了三天,已經留下小家庭的痕跡。

客廳的茶幾上鋪散著一些資料,紅筆劃過重點,楚太太坐在沙發上被吸引了目光,晃見“戶籍戶口”等字樣。

她還沒細看,沈若臻拿了一包票據過來,說:“媽,今後這些都移交給你。”

楚太太接住:“是什麽?”

沈若臻道:“是我為楚先生買的一塊墓地。”

楚太太怔住,打開包夾,裏面是沈若臻以“楚識琛”的身份置辦的墓地,包括手續文件、費用收據,還有墓園管理處的聯系卡。

她來回翻著:“你什麽時候做的這些?”

不知不覺有一年了,沈若臻道:“第一次遇見錢樺,他給我講了很多楚先生的事情,後來我就置辦了這塊無名墓。”

“楚識琛”死得枉然,無人知曉,沈若臻竟是唯一探尋真相的人,他繼續說:“察覺遊艇事故有疑點,我在他墓前親口說過,會給他一個交代。”

楚太太道:“所以你一直偷偷調查,不惜以身犯險?”

雖然走了一趟鬼門關,但沈若臻不後悔:“綁架案後真相大白,我和明章一起去了墓園。”

楚太太捏著紛亂的紙張,說:“我要帶小繪去看他。”

沈若臻道:“墓碑上終於可以貼上他的照片,刻上名字。”

楚太太心裏難受,強忍著眼淚,沈若臻借口泡茶,躲進餐廳,讓楚太太一個人哭一哭緩解。

一壺珍眉泡好,門響了。

項明章在電話裏沒細問,只知道楚太太原諒了沈若臻,而且要來公寓坐坐,他就從園區趕了回來。

楚太太的情緒穩定了些:“明章,大中午的驚動你來回跑。”

“伯母。”項明章去楚家接沈若臻的那天,許多話是情急使然,“之前是我莽撞,不顧分寸,抱歉。”

楚太太說:“你滿心為他,我反倒欣慰。”

沈若臻端來熱茶,和項明章一起坐下來,這三天過得煎熬,他等待楚家給他一份裁決,不成想老天這般眷顧。

接下來,他要抓緊辦該辦的事,說:“齊叔必須得到嚴懲,我要找警方作證,證明真正的‘楚識琛’已經不在了。”

項明章道:“好,我明天讓律師團籌備一下。”

楚太太是“楚識琛”的母親和監護人,她必定要參與,說:“我這個媽媽,終於能在小琛身後盡一點心力。”

項明章頓了須臾,思慮道:“但是若臻要作證的話,要有一個身份,得確定他這個人是誰。”

楚太太想起茶幾上的戶口登記資料,問:“怎麽回事呀,若臻難道連戶口都沒有嗎?”

項明章當初對姚老太太交代過一套說辭,字句屬實,不過模糊了時代年份。他告訴楚太太,沈若臻祖籍寧波,祖輩是生意人、銀行家,父親叫沈作潤,到這一代只剩孤身一人。

楚太太並不傻,猜到他們隱瞞了一些細節,但也相信另有隱衷。她了解沈若臻,言出必行,答應了以後慢慢講,那她不急於一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