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楚識琛直視著項行昭的眼睛,鎮定自若地說:“項董,我是楚喆的兒子,楚識琛,您記得嗎?”

項行昭眯了眯眼,似乎在努力辨認。

這時項明章洗完手回來,打斷了治療室裏隱約凝固的氛圍,問楚識琛:“老爺子沒鬧騰吧?”

“沒有。”楚識琛從床邊退開,語氣雲淡風輕,“項董剛才問我是誰。”

項明章給項行昭蓋好被子,說:“他中風後記憶混亂,這些年又沒怎麽見過你,印象裏你年紀還小跟現在對不上號。”

關掉台燈,項明章俯身說:“爺爺,睡覺吧,明天咱們回家。”

項行昭呆呆地閉上眼,正好齊叔來了,項明章和楚識琛輕手輕腳地離開。

治療室的玻璃門關閉了,楚識琛暗自拂出一口氣,他回過頭,望了一眼病床上蒼老的面孔。

項行昭的質疑和否認,究竟是有意還是無心?

當真是因為記憶混亂,還是看出了什麽端倪?

楚識琛慶幸自己是清醒的,能保持從容,否則一慌就會生錯,萬一被項明章聽見,可就沒那麽好解釋了。

項明章帶楚識琛到病房隔壁的會客室,沒開燈,灑進來的月光一片皎白,兩個人走到窗前並肩立著,正好透透氣。

項明章先開口:“這麽晚跑一趟,什麽事?”

楚識琛問:“商復生請我們吃飯的餐廳很高級,誰都可以去嗎?”

項明章說:“會員制,一天只接待四桌,中午兩桌,晚上兩桌。”

楚識琛從兜裏掏出一張卡片,遞過去:“那非會員應該不可以打包外帶吧。”

項明章接住,問:“哪來的卡片?”

楚識琛只回答了兩個字:“李桁。”

項明章微彎下腰,手肘搭著窗台,雙手懸在高空外把玩著這張卡片。

夜闌人寂,楚識琛的音色愈顯清亮:“這次的項目你提前做了準備,商復生也未必閑著。畢竟動員大會在北京召開,智天創想就是北京本土的公司,對方獲得信息的時間不會比別人晚。”

項明章說:“選型組名單是北京那邊公布的,商復生也可能早一步知道。”

楚識琛推斷:“智天確定了佘主任是技術組長,但離得遠不方便,於是找一家這裏的公司合作,這樣可以少走一些彎路。”

項明章道:“所以找了名不見經傳的渡桁?”

“項先生,別太傲慢了。”楚識琛說,“渡桁的確一般,但背後有李藏秋。運營總裁,業內浸淫多年,經驗和人脈都具備了。上陣父子兵,李桁還沒回來,李藏秋已經幫兒子搭上了佘主任。”

項明章說:“項樾收購了亦思,商復生不會不知道。”

風有些冷,楚識琛側過身子,說:“我認為智天恰恰看重這一點,客觀上,李藏秋算是在項樾內部,又是高層,那總比不相幹的第三方要了解項樾。”

項明章說:“那他未免太肆無忌憚了。”

“因為這種事不好拿到實證。”楚識琛道,“況且,亦思幾番整頓革新,李藏秋與其死守著漸漸不受自己控制的舊城池,不如抓緊建設他的退路,也就是渡桁。”

項明章問:“李桁什麽時候回來?”

“今晚。”楚識琛回答,“明天是周六,他可能會趁熱打鐵約佘主任見面。”

競標不止是最終的定奪,實則前期的每一步都是在競爭追逐,一通電話一場飯局都可能改變形勢,今夜占據上風,也許黎明未至就落了下乘。

所以楚識琛不願意耽誤,一定要盡快來告知,說:“項樾的動作要抓緊了。”

約見甲方起碼要提前一天聯系,項明章當機立斷:“明早我親自給佘主任打電話,他會給我一個面子。”

楚識琛放下心:“好。”

辦妥這一遭,楚識琛忽然有點困了,也累了,他倚靠住墻,身形高挑清瘦,像挺拔的修竹,連隨風彎折也是好看的姿態。

寒風吹進窗口,楚識琛敞著的外套在昏暗中擺蕩,項明章關上窗戶,說:“辛苦你來,我讓司機送你回家。”

楚識琛輕聲:“我想再待五分鐘。”

項明章問:“再待五分鐘要做什麽?”

楚識琛沒回答,項明章逼近,捉住他的外套衣襟,羊絨織的,很柔軟,感覺禁不起一點拉扯。

項明章道:“那我幫你倒計時,過去三十秒了。”

楚識琛被困墻角,除了跳樓沒辦法脫身,可惜窗子也關上了。

他的後腦一並挨住了墻面,索性枕著,問:“你一個人去見佘主任麽?”

月光斑斑,楚識琛的睫毛密絨絨的,低垂下來遮擋住眼底的野心,項明章盯著這樣一張清澈的臉,自願上當,說:“你想一起去?”

楚識琛道:“聽項先生安排。”

項明章假借系扣子,修長的食指伸入扣眼,隔著一層布料碰到楚識琛的肋間,亦裝模作樣:“那我考慮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