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國際機場,蘇黎世起飛的航班準時抵達,項明章脫下大衣搭在小臂上,長腿闊步地走出接機通道。

等候區站滿了人,司機迎上來,接過行李箱說:“項先生,我來拿。”

項明章朝四周掃了一圈,問:“楚秘書呢?”

司機回答:“楚秘書在車上。”

項明章腹誹,真會擺架子。

航站樓門口,一輛轎車停泊在夕陽下,後面的車窗裏,楚識琛低頭露著半張側臉,晚霞覆蓋,車邊人來人往,方正的窗子像一塊影影綽綽的斑斕畫屏。

項明章走過去,居高臨下地睨向車內,楚識琛感覺到陰影擡起頭,將手中的平板電腦放在一邊,屏幕閃過密密麻麻的黑體字。

門打開,楚識琛往裏挪了挪,說:“項先生。”

項明章長腿一跨坐進去:“小說好看麽?”

楚識琛道:“消遣罷了。”

項明章把大衣丟到彼此中間,問:“來接機很無聊?”

楚識琛回答:“還好,肯定不如來機場抓人刺激。”

兩個人在大廳對峙的場景浮現腦海,項明章被噎了一下,司機放好行李上車,打斷了他們的對話。

車子駛離機場,日暮時分市區堵得厲害,來不及回家,只能直接趕去赴宴。

楚識琛做好預設,提前去了趟公司,將總裁辦公室備用的一套西裝帶來了,瑞士氣溫低,項明章帶的衣服估計不合適。

他問:“到酒店的洗手間換一下?”

項明章下飛機就覺得熱了,說:“就在車上換吧。”

楚識琛拎過副駕上的西裝袋,拉開拉鏈。項明章正好脫掉針織上衣,西褲款式差不多,他不準備換了,但皮帶顏色和西裝不搭,他解開金屬扣抽了出來。

楚識琛以為項明章要脫褲子,非禮勿視地盯著窗戶。

項明章套上襯衫,單手系紐扣,另一只手在袋子裏撥弄,問:“領帶?”

楚識琛回頭:“沒有麽?”

項明章想了想,辦公室放的這一套似乎沒準備領帶,司機有眼色地問:“要不要繞路買一條?”

時間恐怕來不及,楚識琛輕擡下巴,扯開自己頸間的領帶拿下來,遞過去說:“先用我這條。”

項明章靠著座椅系扣子,微微頷首,目光上挑,示意“我騰不出手”,楚識琛愣了一秒,蹙起眉,傾身將領帶套上了項明章的脖頸。

光滑的布料帶著余溫,項明章配合地揚起頭,方便楚識琛翻出衣領壓下,近在咫尺的這張臉愈發嚴肅,動作也略顯粗暴。

楚識琛敷衍地打了個結:“好了。”

項明章感覺像給囚犯套枷繩,說:“你想勒死我嗎?”

楚識琛松開手:“那你自救吧。”

轉回身坐好,楚識琛幾乎挨著車門,他不會承認,此刻的不悅不僅是因為做這種伺候人的細微小事,還因為莫名產生的局促。

項明章穿好襯衫,借著整理褶皺,手掌在胃部壓了一下。

到達酒店,楚識琛已經神色無虞,跟隨項明章一路進了包廂。

一共兩桌,受邀的董事差不多到齊了,比壽宴那天少了七八位,仔細看,有三四張那天沒見過的新面孔。

小廟尚有三尊佛,公司派系叢生,暗中的隊伍涇渭分明,今天來的想必一大半是項明章的擁躉。

董事們年紀不輕,項明章率先向前面的幾位打招呼,笑著叫道:“方伯伯,唐伯伯,倫叔。”

見他態度親近,為首的幾位便喊他“明章”。

眾人入席,楚識琛坐在項明章的旁邊。

行政總廚帶服務生來上菜,冷盤有陳皮荔枝凍、陳皮甘梅漬海參、青檸陳皮鴨,熱盤有陳皮甜酒燉乳鴿、金盅陳皮南瓜羹,陳皮紅豆酥,前前後後上了十幾道,滿屋浮動著清甜的香氣。

今天這一桌“陳皮宴”下了大功夫,項明章道:“用的是二十年左右的陳皮,理氣,去燥,消肝火。”

這是給壽宴的鬧劇一個交代,起碼心思可嘉,宴席開始,項明章說:“各位嘗嘗味道怎麽樣。”

眾人動筷,交口稱贊滋味不錯,楚識琛拿熱毛巾凈了手,夾起一顆荔枝放進口中,冰涼沁甜,小核挖掉了,填滿陳皮熬煮的果凍。

桌上談起上周的例行公務,項明章雖未露面,但對公司的事情追蹤得很緊,顯然十分上心。

聊了會兒公事,項明章沒有避諱壽宴的難堪,舉杯說:“上次讓各位長輩看笑話,是我的不對,請多擔待。”

那位方伯伯道:“其實那天是話趕話,不能算明章的錯。”

“是啊。”倫叔附和,“家家有本難念的經,我們這些外人沒資格置喙,只要項董沒事就好。”

項明章承認道:“那天是我失態了,不該在爺爺面前提項瓏。”

桌上聽見這個名字一齊靜默幾秒,方伯伯問:“這兩年還是沒有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