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趙組長回過味來,最近不少西裝革履的人來過,沒兩句就暴露目的,然後被他打發出門,今天實在是個意外,也是個驚喜。

一句“項先生”暴露身份,項明章懂楚識琛的意思,趁勢伸出右手:“趙先生,我是項明章。”

趙組長回握,玩笑道:“項總撥冗,小店蓬蓽生輝。”

項明章不喜歡假惺惺地客套,說:“我是外行人,別笑我附庸風雅就好。”

趙組長笑容客氣,仍沉浸在剛才的琵琶曲中,轉頭熱情地問楚識琛是不是專業的,學了多少年,彈的是哪首曲子。

楚識琛起身,回答:“說來話長,您願意賞光聊聊嗎?”

趙組長心知肚明:“恐怕不只聊琵琶。”

楚識琛坦蕩地說:“如果盡興,贈幾分鐘聊聊項目,可以嗎?”

趙組長心情正好,爽快地同意了,引他們去二樓的咖啡館坐一坐。

項明章和楚識琛並肩上台階,垂在身側的手臂不時碰到,項明章放慢腳步,問:“這算是什麽?幫忙?”

楚識琛聞言停下:“我忘了,我被開除了,這算多管閑事。”

他說完作勢下樓,項明章擡手一把攔住他,聲調壓得很低,可表情並不惱怒:“故意報復我?”

楚識琛原話奉還:“如果你求我留下,我可以考慮。”

老板在樓上招手催促,項明章笑著邁近半步,說:“你那一袋苞谷撐死我家四只金絲雀,我還沒跟你算賬。”

楚識琛目露驚訝,沒來及問真的假的,項明章把他一拽,攬住他的肩膀上樓去了。

一壺煮好的咖啡香濃醇厚,趙組長興致勃勃,在桌對面好奇地問長問短。

楚識琛五歲學的琵琶,那年生日父親送他一把玉珠算盤,教他盤賬,之後一個月他成日夾著算盤跑來跑去,噼裏啪啦好不煩人。

母親嗔怪,說錢賬之事接觸太早,長大未免功利,既然一雙手喜歡撥來彈去的,便教他琵琶,讓他陶冶一下藝術情操。

楚識琛學會了彈琵琶,無人時自娛,極少在人前展示,那首曲子是失傳的民間舊譜,慷慨悲切,算是武曲。

話題始終圍繞著琵琶,項明章旁聽不言,他從沒聽說楚太太會彈琵琶,更想象不到楚喆會送算盤給兒子。

可楚識琛侃侃而談的模樣靈動又真誠,看來撒謊的本事修煉得爐火純青。

聊得差不多了,楚識琛環顧四周,話鋒暗轉:“這棟樓曾經是一間銀行,銅臭氣最重的地方,改成咖啡館倒是別有一番風味。”

趙組長說:“那得是民國時期吧。”

楚識琛點頭:“嗯,比歷信銀行成立更早。”

中式琴樂離不開古代淵源,趙組長喜愛這方面,想必對歷史也會感興趣,楚識琛從舊時的銀行切入,將一些行業趣談娓娓道來。

趙組長果然聽得投入,等話題談到新舊時代的業務,他和楚識琛交談起來。

項明章喝一口咖啡,隨之咽下的還有一絲好奇。楚識琛絕不止做功課那麽簡單,掌握的東西條縷分明,仿佛有充足的行業經驗。

趙組長亦有疑問:“你怎麽會了解得這樣透徹,在銀行工作過嗎?”

“一點拙見而已。”楚識琛一頓,“這個項目公司非常重視,盡心是應該的,否則項先生今天就不會出現了。”

不知哪來的默契,用不著楚識琛眼神暗示,一句話就夠了,項明章了然地擱下杯子,就業務方面談及的需求,展開技術實現的問題。

他列舉了幾個例子,針對性強,易理解,言簡意賅地展現了項樾的優勢。

雖然時間有限,但已大大超出預期,項明章適當留白,跟趙組長約了一個正式的面談機會。

臨走,趙組長送他們下樓,問:“對了,上次交流怎麽沒見楚先生?”

楚識琛自由發揮道:“當時在忙別的項目。”

趙組長不疑有他,約定下次見面多聊一會兒。

琵琶墻上空著一個位置,試彈的那把沒有掛回去,楚識琛自認目的不純,主動坦白說:“琵琶我很喜歡,只是二十萬貴了些,不然我一定會帶走的,見諒。”

趙組長佩服他的風度:“以琴會友,交易其次。”

離開琴行,雨下得大了,項明章沒帶傘,個子又高一些,從楚識琛手中接過傘柄撐著,一起走到街邊。

楚識琛回首望向樓身,大門緩慢關閉,他從主人變成了過客。

項明章早已捕捉到楚識琛的不對勁,似乎郁結難釋,他放低傘沿遮擋住楚識琛的視線,問:“去哪?”

冷雨飄在單薄的襯衫上,楚識琛打了個寒噤:“我想去喝一杯。”

借酒消愁麽,項明章沒問,說:“我帶你去個地方。”

悠久的街區隱藏著許多買醉的地方,項明章帶楚識琛去了一家清吧,叫“雲窖”,他是熟客,不需要預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