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再次醒過來眼前依舊是白花花的天花板, 卻不再是校醫院那個,沒有開燈,不會刺眼。
紀阮只愣了一瞬,不顧頭暈立刻敲床試圖弄出些聲響。
好像還是聽不清。
紀阮心頭騰起濃重的恐懼, 掙紮著要起身, 卻被一雙手按住肩頭壓了回去。
那雙手的溫度很熟悉,隔著病服傳到皮膚上也讓紀阮感到安心。
顧修義的臉出現在眼前, 鼻梁挺嘴唇薄, 表情一如往常的平靜, 只是手指溫柔地揉了揉他的耳廓, 在他耳後放上體外機。
聲音充斥進耳朵時紀阮本能地倒吸一口氣, 然後他聽見了窗外的雨聲。
“噓, 沒事了,”顧修義手掌覆在他耳畔, 聲線清晰悅耳:“聽得見了?”
重獲聽力的喜悅不亞於得到新生, 紀阮鼻尖一酸, 試探地“嗯”了一聲。
他也能聽到自己的聲音了!
紀阮嘴角一瞥, 怎麽辦, 好感動……更想哭了。
但不想在顧修義面前丟人。
顧修義看他嘴角撇著要哭不哭的樣子, 不由失笑,在床邊坐下:“放松點,不許哭鼻子。”
紀阮揉揉鼻尖,深呼吸一下, 勉強穩住情緒,但話裏話外還是有些委屈:“我之前聽不見了……”
他來這個世界這麽久, 已經習慣了哪怕不戴體外機也能聽到一點模糊的聲音,至少能感覺到自己說的話。
可那天他張開嘴, 聲帶抖動,明明應該是在很大聲地說話,耳朵裏卻沒有一點自己聲音,全是大樓崩塌一般震耳欲聾的雜音。
“嚇到了嗎?當時。”顧修義輕聲問。
紀阮靜靜看了他一會兒,沒有選擇回避:“當然。”
那一瞬間的恐懼是無法用語言表達出來,也永遠不可能習慣。
“不用怕了,”顧修義俯身,手指輕輕點了點紀阮右耳後凸起的顳骨處:“那時候這裏疼?”
他摸得特別準,指腹的溫度落到耳後時,甚至像喚醒了昨天痙攣一樣抽痛,紀阮條件反射地抖了抖,閉上眼:“嗯……為什麽會這樣?”
“你做過人工耳蝸的植入手術,”顧修義收回手:“是發燒引起的劇烈耳鳴和神經痛,現在已經沒事了。”
“真的?”紀阮睜開眼,眼神還有點飄。
忽然聽不見的時候他還以為耳朵出了大問題,已經想到又要開刀或者後半輩子徹底變成聾啞人,現在回想起來都後背發涼,結果顧修義說得好像很輕松。
“別胡思亂想。”顧修義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無奈地勾了勾唇角:“醫生說了不嚴重,不過以後還是盡量避免生病發燒,那種神經痛總歸対身體不好。”
他稍微嚴肅些:“知道了嗎?”
紀阮下巴藏在被子裏,沒說話,睜著大眼睛輕輕點了點頭。
但他也不想生病的呀,突然的雷陣雨連天氣預報上都沒寫,他更沒法預料。淋完雨當時在顧修義家就喝了藥,第二天也穿長袖按時吃藥,但發燒還是沒能避免。
顧修義看紀阮似乎有點氣餒的樣子,沉默兩秒開口道:“別想了,醫生說你只要不再燒起來,下午就可以出院,還能回家過中秋。”
“這麽快?”紀阮驚訝,他這個身體向來不禁折騰,怎麽這次這麽爭氣……
他抿抿嘴:“可老實說,我感覺我現在還是有點虛弱……”
顧修義平靜道:“你什麽時候不虛了?”
紀阮:“……”
真是一針見血。
“好了,不逗你了,”顧修義笑了笑,扶紀阮起來靠坐床頭:“一天沒吃東西了能不虛嗎。”
他給紀阮倒了杯溫水,紀阮捧著一小口一小口慢慢喝,幹澀的嗓子驟然遇到溫水,有短暫的不適應,他停了兩秒皺了皺眉,直到溫水徹底滋潤喉嚨,才舒緩下來。
紀阮兩只手背都紮了針,一只正在掛水,另一只昨天拔針時出了點血,現在還貼著膠布,手背微微腫了起來。
顧修義視線落在紀阮細瘦的手指上,兩人一時都沒說話。
病房門被輕輕推開,趙阿姨小心翼翼探進個腦袋,看到紀阮已經醒了坐起來,頓時眉開眼笑。
“怎麽樣啦阮阮,好些了嗎?”她走進來,將手裏的保溫袋放到小桌上。
“沒事了。”紀阮揚起臉蛋,眼睛彎彎地沖趙阿姨笑,“就是好像餓了。”
“哎喲乖死了,”趙阿姨咯咯地笑著,拉開保溫袋:“就是給你送飯來了。”
紀阮視線立刻鎖定了袋子裏的保溫壺,沒開蓋都好像能聞到香味了。
“這麽饞啊?”趙阿姨看著紀阮直愣愣的視線樂得不行,拿出小碗盛了點。
看上去就是普通的粥,但香氣非常濃郁,餓扁了的紀阮聞到都想咽口水。
“醫生說你現在得吃清淡點的,”趙阿姨把小碗和勺子遞給紀阮,在旁邊坐下:“但我尋思著,只喝白粥哪有營養啊,瞧你身上肉都快掉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