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顧修義一直都忙,大多時候都住在離公司最近的公寓裏,如果不是因為紀阮,他十天半個月都不會踏進這棟別墅。

今天過來的唯一目的,就是親眼見見這位未來伴侶,帶他領證。

他明明知道紀阮這個人,卻還是用疑問的語氣喊他的名字,其中的意味比起打招呼,更像是在向紀阮確認一個事實:

你確定,願意和我結婚嗎?

可眼前的少年似乎還在發懵,用一雙大眼睛看著他,雙手撐著床沿一動不動。

顧修義等了半晌,連一聲“嗯”都沒聽到,不由蹙眉,伸手點了點少年的肩:“紀阮?”

指尖下的肩胛顫了顫,紀阮像是才回過神,拿起桌上一個黑色的小東西戴在而後,抿著唇垂下睫毛感受了會兒,才擡眸看向過來,眼神清亮不少。

顧修義一怔,他沒有直接接觸過聽障人士,而紀阮表面看起來又太過正常,一瞬間讓他忘了,紀阮不回答,可能是因為聽不清。

他神色緩和幾分,彎下腰縮短兩人之間的距離,擡手撩開紀阮耳側的碎發,沒來得及看清,發絲就從指間溜了出去。

少年微微後仰,沒有避諱地直視他:“現在能聽見了。”

他聲音偏啞,像往柔軟的溫水裏摻進綿密的沙,比秾麗的外貌沉靜許多。

顧修義有些許驚訝,面上卻未顯露,直起身:“好,證件都帶齊了嗎?”

“……身份證戶口本都帶了。”

顧修義點頭,直視紀阮:“我再確認一遍,你是自願跟我結婚的,對嗎?”

和生長環境有關,顧修義身上有種與生俱來的壓迫感,即便文質彬彬地說話也很難讓人感到親切。

紀阮和他對視著,手心不由自主地有些冒汗:“只要顧先生完全履行合約,就沒問題。”

雖然顧修義的情緒很難通過表情觀察出來,但紀阮敏銳地感到,他應該是很滿意這句話的。

眼前的男人擡手看了眼腕表,語調放輕微許:“時間有些晚了,先下去吃飯吧,明早領證。”

口吻平常得像在對秘書交代工作,可能在他看來,領結婚證確實和完成一項普通工作沒有任何區別。

“……好,可是,”紀阮扯了扯自己的衣領,“我可以先換件衣服嗎?”

他身上是純棉的米白色睡衣,因為喜歡舒服,碼數選得大,領口也大,暴露出大片鎖骨。

顧修義視線在少年胸前雪白的皮膚上停留片刻,又劃過,輕點了點頭轉身離開,還親切地帶上門。

傍晚霞光透過落地窗彌散而來,顧修義走後整個房間徹底安靜,紀阮卸下按著床沿的力道,脊背微弓,額角都冒出些冷汗。

從看到顧修義的第一眼,他腦海裏就填充進一段不屬於自己的記憶,就好像是在為他補足這本書裏的世界觀。

他原本是見過顧修義的!

像顧修義這樣的大資本家,除了工作,最熱衷的就是做慈善,紀阮也是被也資助的其中一員,因為顧修義他才能活下來,才能好好的上完高中,還考上最好的大學。

一年前,顧修義回高中母校演講,紀阮坐在台下遠遠看過他一回,從此一見傾心。

可怕的是,顧修義的記憶裏從始至終都沒有過他這號人。

這種混雜著感激的心動讓紀阮後背發涼。

他終於明白,為什麽主角受這種堅韌不拔視人窮志不窮的小白花,會答應和顧修義協議結婚。

因為他先動心了呀!

古早虐文裏亙古不變的定律,誰先動心誰被虐。

按照表妹的說法,這本書只甜了開頭一點,顧修義的禮貌紳士會讓他越來越無法自拔,從白月光回來開始,他將由內到外,從身體到心靈被虐得體無完膚。

他會一邊奢望顧修義對自己有一點真心,一邊又患得患失,最後集齊綁架車禍失憶三件套,才終於he。

紀阮不知道具體情節,但永遠記得表妹最後做出的評價:這本書能he的理由,大概是再不完結,醫學奇跡都救不了受了。

當時的紀阮只是吐槽,紙片人就是能折騰,有命好好活著不好嗎,為什麽非要用健康來換一些虐戀情深的戲碼?

現在成為主角本人的紀阮心臟狂跳,努力深呼吸好幾下才勉強緩過來。

仔細想想,一切的開端,都源於主角受那場不合時宜的心動,可現在主角換成了紀阮,他對顧修義沒有感情,不就是斬斷了虐戀的先決條件嗎?

紀阮緩緩起身,邊換衣服邊琢磨,只要不動真感情,他和顧修義的關系就只會停留在單純的金錢交易,等白月光回來,他拿錢走人,大家都可以happy ending。

他是死過一次的人,對感情沒有需求,只要不再經歷一次瀕死的絕望,別的什麽都無所謂。

想通這一茬,紀阮徹底松了口氣,提上褲子拉開門往樓下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