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第3/5頁)

前天晚上,在她不小心撥出那通電話的時候,奶奶剛被推進手術室,聞宴祁在外面無助地等候著,還不忘在通話裏寬慰她,讓她安心。

聞宴祁將頭埋在她的頭發裏,似乎是想感受這一份踏實,“不辛苦,都過去了。”

“奶奶走得痛苦嗎?”

“不痛苦。”

手術未結束就被送進了ICU,前後不過幾個小時的時間,聞宴祁就好像是個等待宣判的罪人,最後的閘刀落下,他心裏反而沒有太強的悲傷。

有的只是空,像是五臟六腑都被掏走了一樣。

在殯儀館等待骨灰壇的那一刻,他麻木又懶散地站在雨中,只覺得喉嚨癢,向翟緒要了根煙,橘紫色的火光剛冒出來就被澆滅,老天爺好像存心不想讓他點燃。

驀地想起來答應過誰要戒煙,一路奔波回來,直到看見蘇晚青朝他不管不顧地跑過去,她的淚水連帶著她的聲音,好像重新讓他找到了混沌裏的清明。

是啊,他也不是孤身一人。

一扇門之隔,外面是吵鬧的人聲,裏面,兩人安靜無聲地相擁著,感受著彼此的心跳和氣息,仿佛經歷了一個世紀之久,起伏的情緒終於平息。

聞宴祁松開那個懷抱,垂眼看向蘇晚青。

她也瘦了很多,眼睛好像又大了,瞳色卻沒原來那麽亮,原本頰側還有屈指就能捏起來的肉,現在整張臉不過巴掌大小了。

看著她發紅的眼角,聞宴祁擡手,再次拂去她睫毛上的水光,“沒事了,別哭了。”

蘇晚青擡眼,“你也沒事了嗎?”

“嗯。”聞宴祁目光沉沉,嗓音卻透著清明,“老太太自己說過,生老病死,每個人都要經歷的。”

蘇晚青又想起那個傍晚,奶奶拉著她的手說沒有遺憾了,她希望是真的沒有遺憾,“奶奶給我留的信,說了什麽?”

聞宴祁拉著她走到床邊坐下,擰開床頭的台燈,他啞聲開口,“我不知道。”

“那是她專門留給你的。”頓了幾秒,他又說,“讓翟緒幫她寫的。”

蘇晚青心裏又湧現出密密匝匝的悲傷,“我現在能看嗎?”

“明天再看。”聞宴祁把枕頭墊在她腰後,“不早了,你睡覺,明天天亮去送她,別腫著眼睛。”

他說完起身,蘇晚青拉住了他的手。

“你呢?”

聞宴祁回眸,輕拍了一下她的手背,“還有些事情要安排,你先睡。”

臨走時,他帶上了門。

蘇晚青置身於昏暗的房間內,身旁只有一盞台燈作伴,她掏出手機,用自拍模式看了下自己,眼睛確實是紅的,可無論如何也睡不著,她又從床上起身。

她那間房是客臥,有一方小小的露台。

蘇晚青披著衣服走過去,伏在欄杆上,往下看,奶奶的小院子裏站了許多人,聞宴祁站在幾位長輩模樣的中年男人面前,沒精打采地說著什麽,旁邊的翟緒在幫他散煙,態度明顯比他熱絡許多。

有位叔叔拒絕了翟緒的煙,拿出自己的煙盒,抽了一根遞給聞宴祁,他擺了一下手,沒接。

冬季的午夜,寒風刺骨,這邊是熱火朝天的寒暄問候,而另一邊,一排排西藍花安靜地生長著。

蘇晚青托腮往下看,不期然,撞上了聞宴祁的目光。

兩人隔著喧鬧的人群對視,他仰著頭,劉海細碎遮了一部分眉眼,繃緊下頜線松動,朝她無聲地說了一句話,“回去睡覺,乖。”

蘇晚青微怔幾秒,站起身回房了。

聞宴祁目送著她的身影消失,聽見面前的表叔說起明天打算安葬老太太的那塊墓地,也就是二三十年前老爺子安葬的地方。

環境好是好,但就是太偏了,旁邊都是菜地,過了省道還要開一段鄉路,甘山那邊開發了一塊新墓園,要不把老爺子一起遷過去,明天就把老太太安葬在新墓園。

翟緒還在問著新墓園的情況,聞宴祁有一下沒一下地聽著,口袋裏的手機突然震了一下,掏出來看——

蘇晚青:【讓他們往旁邊站站吧,別把煙灰撣到白菜上面了。】

翟緒注意到他好久沒說話,推了推他的胳膊,“你怎麽想?”

聞宴祁收起手機,嗓音憊懶,“不用換,就原來那塊墓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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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晨,天剛浮現濛濛亮光,蘇晚青就被樓下的聲音吵醒,起床,簡單洗漱了一下,她換上了一件黑色的大衣。

走到門口,剛要扶上門把手,門就從外面朝裏打開了。

聞宴祁站在門框下,不似昨天的滄桑,他剪了頭發,胡須也清理幹凈,身上穿著昨夜的黑色沖鋒衣,乍看還是原先的光風霽月,可到底是瘦了許多,身上的氣質越發鋒利了。

“醒了?”他過來牽她的手,在掌心裏搓了搓,“山上冷,你穿太少了。”

蘇晚青反握上他的手,“沒關系,我不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