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五七章 輕巧破飛刀

東京時間下午1點40左右,也就是下午的比賽進行40分鐘,這個時候,作為當值裁判的林海峰先生從對局室內走了出來。

而看到他以後,王立誠,王銘琬,楊嘉源等旅日棋手紛紛圍了上去,曾拿過“本因坊”頭銜的王銘琬九段笑道:

“林先生,今天的棋怎麽樣,我們研究出來的那招還可以吧?”

林先生笑笑沒有說話,這時候每人注意到,林先生的笑其實是一種苦笑。

林先生看向眾人面前的棋盤,棋盤上擺的正是李襄屏VS張栩的實戰進程,只不過林先生剛從對局室出來,他注意到棋盤上少了一手棋,那是實戰的最新一手。

那手棋,是全局的第66手,是執白一方李襄屏下的。

林先生輕輕撚起一枚白子,然後把那手棋拍到棋盤之上:

“都來看看李襄屏的高招,大家覺得著手棋怎麽樣啊。”

“啊!……”

當看到李襄屏的實戰後,王立誠和王銘琬面面相覷,王銘琬又和楊嘉源面面相覷——

今天張栩的黑19,正是“海峰研究會”的一幫旅日棋手共同研究出來的,大家都覺得不錯在推薦張栩當飛刀使用。

然而李襄屏的這手卻是眾人之前沒有想到的,這手棋完全出乎大夥預料。

幾位九段都不吱聲了,都開始細細品味這手棋,幾分鐘之後,曾拿過“棋聖”的王立誠九段率先贊嘆:

“好時機啊!這步棋的時機真是恰到好處,嘖嘖,就這麽簡簡單單輕輕一碰,好像就把黑棋的構思完全破壞了吧。”

沒錯,李襄屏的白66,就是一步普普通通的“碰”。

那個局部的棋形是這樣:本局張栩第一手落子“小目”,然後在那個局部形成“小目二間高跳締角”——

在李襄屏剛出道的前兩年,這基本就是他最愛下的棋形之一,那麽到了現如今,張栩在和李襄屏的比賽中他也同樣運用出這招,這當然沒有什麽稀奇。

不僅這個“小目二間高跳締角”不稀奇,其實李襄屏的那手“碰”同樣不稀奇,他那手棋,其實就是在“星位”上碰一個,在對付這個“小目二間高跳締角”的時候,這個“碰”是常用手段之一。

正是因為手段並不稀奇,所以王立誠只是感慨李襄屏下這步棋的時機——

而圍棋就是這樣,同樣的棋形,同樣的手段,然而你在不同時候下同一步棋,效果可能完全不同。

有的時候下可能是“不合時宜”,是惡手。

有的時候下可能就是普通的交換,是“正常分寸”。

可是在一些特定局面中下同一步棋,那可能就是絕妙,是時機恰到好處的“試應手”。

為什麽很多高手常說,“試應手”是圍棋中很高級的手段呢?道理就在這裏,很多業余棋友搞不明白,明明是一步看上去很平凡的手段而已,自己並看不到什麽殺傷力,然而高手卻贊嘆不已。

這就是“下棋的時機”在起作用,好的時機下一步平凡的手段,有時候甚至比妙手的殺傷力更大。

比如李襄屏今天的這手,就近乎完美的體現了這點。而要理解眾多旅日高手的贊嘆,首先就要從張栩準備的那步“飛刀”說起。

首先明確一點,他今天準備的,並不是那種非常酷烈的飛刀,也就說並非那種李襄屏一手棋應錯,然後他當時就要起立的那種。

而是那種相對溫柔一點的,和全局的配置有關,通過局部占一點便宜,然後在全局獲得領先的一把“溫柔飛刀”。

戰鬥首先是從棋盤右上角展開,在那個地方,本來是一個常見棋形,可是黑19突然變招了,本來應該緩攻的棋,張栩突然逼緊一路——

李襄屏當時剛看到這手棋的時候,他就覺察到異樣,因為當時那個局部,李襄屏是有幾枚棋子會受到攻擊沒錯,可是當時剛開局,不僅棋盤很空曠不說,李襄屏的白子也彈性十足,正常情況下根本不擔心受到攻擊。

那麽在正常情況下,黑棋最好的下法是實施“緩攻”,可是張栩突然來個“急攻”,比正常分寸逼近一路,他什麽意思呢?

或者說,他想達到什麽戰略意圖呢?

實話實說,對手的戰略意圖,其實李襄屏在上午時候就發現了,對手的真實意圖,無非是想通過一陣急攻,逼迫自己就地做活,然後借著攻擊的同時,先手搶到一步“二路小飛”。

沒錯,就是“小目二間高跳締角”加“二路小飛”——有一點實力的棋友當然都知道,相較與“無憂角”,像“小目二間高跳締角”——這樣的棋形當然是相對空虛,不利於守住角部時空。

然而這樣的棋形再加一步“二路小飛”的話,那情況就大不一樣,多了這樣一手棋,可以把角部時空守得很牢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