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玉枕碎

蔡山親自將東西送了過去。

蘇皎皎是一貫不太喜歡往頭上堆砌金銀的, 她本就生得清冷柔媚,更偏愛玉質和木質,偶爾用絨花絹花, 瞧著便很好看。

沈淮大手掌控她的纖腰,尋了個舒服的位置讓她在自己跟前坐好, 將她頭上的發飾逐個卸下,擱在一旁的案幾上。

不多時, 她一頭柔順烏亮的青絲便順勢滑落,插入他的發間, 微微涼。

指尖的觸感柔順芬香,沈淮把玩了會兒, 低笑了聲:“你的頭發倒是數一數二的好。”

蘇皎皎看不到陛下的表情, 嗓音卻很嬌羞:“宮妃們都是用內侍省那邊每月分來的發油和膏子,皎皎的又特別到哪裏去?陛下定是哄皎皎的。”

沈淮屈指敲敲她的顱頂,發出不輕不重一聲悶響,嘴裏倒哄著她說:“朕實話實說也要被你說成是哄, 朕誇你還誇錯了不成。”

他將手中的烏發粗粗整理了番, 朝侯在屏風外的宮人喚著:“送上來。”

蘇皎皎用的梳篦是他之前賞的鳥語花香玉梳。

賞下來的時候,他特意交代了要雕的再精細些, 握在手裏的手感更好, 不易滑落,也更貴重。

只是雖貴重, 沈淮從前賞這物件的時候, 卻沒想過自己有朝一日會親自給她梳頭。

這舉動親昵, 不似帝妃, 倒像舉案齊眉的尋常夫妻。

想到夫妻二字, 沈淮卻下意識的想起了什麽, 眉宇間攏著的淡笑不經意間散了些。

方才湧上的溫情也冷硬了幾分,似乎在提醒自己,所謂的夫妻情愛都是假的。

愛這東西說的好聽,也不過是文人墨客美化出來的騙局罷了。

他喜歡蘇皎皎,也僅僅是因為她乖軟知趣,讓他舒心而已,扯不上什麽愛不愛。

後宮妃嬪眾多,他從前雖找不出還有比蘇皎皎更得他偏愛的,但也絕不可能用尋常夫妻這樣的字眼來形容。

這段日子他寵蘇皎皎寵得多了,竟生出這樣荒唐的錯覺。

沈淮自嘲一笑,一遍遍用玉梳從頭到尾為她將頭發梳通,才將手中的玉梳放下。

玉質的梳篦和木桌發出清脆的一聲促響,蘇皎皎才回頭彎眸笑:“梳好啦?”

她擡手摸了一把,果真是很順滑,一絲不亂,這才又誇道:“陛下的手,上能批奏章理江山社稷,下能梳烏發解女子情思,皎皎很是欽佩。”

沈淮覷見她瑩潤指尖,淡聲:“一宮主位便可用鎏金雕花的寇甲了,怎麽不見你戴?”

蘇皎皎清淩淩的一雙眸帶了些勾人意味,身子往後靠,淺嘗輒止地吻了吻陛下的唇角:“皎皎覺得礙事,也不如十指纖纖,嫩白如蔥段來得好看,不喜歡戴這些。”

按從前,沈淮定會順勢吻住她的唇加深這個吻,便是順理成章地顛鸞倒鳳。

可今日陛下只是輕輕一笑,像沒什麽興趣般,漫不經心地說著:“你這張嘴愈發甜了。”

蘇皎皎眸光微閃,有些不明白陛下如今是怎麽了。

分明剛剛來時還同她十分親昵,梳個頭的功夫,她明顯感覺到陛下的興致減了幾分。

嘴上的話雖還同以前一樣,可周身卻平白多了絲疏離。

她背對著陛下的時候,也不曾發生什麽事故……

帝心難測,蘇皎皎也只好當成是陛下興致不高,不再深思,很識趣地將身子坐直了些,離陛下遠點。

然後起身屈膝,柔柔笑著說:“陛下自來了披香殿還未等喝上皎皎這兒的茶,您既親自給皎皎梳頭,那皎皎也投桃報李,親手給您泡茶吧。”

淩霄從殿門口頷首走進來,將手中提著的瓷壺放下,福身低聲:“娘娘,一直小火煨著,用來泡茶正好。”

蘇皎皎點點頭,將木心緞面盒掀開,鑷子從盒子裏捏出烘幹的茶葉,低眉說著:“您才賞的金瓜貢茶,濃而不膩,清而不揚,極為適口。聽聞此茶解膩最好,剛好昨夜除夕家宴,大魚大肉堆在身子裏,金瓜貢茶,恰好派上用場。”

沈淮掀眸看過去,不曾說話。

披香殿的炭火充足,屋子裏暖融融的。

蘇皎皎穿得不厚,勾出一身玲瓏曲線,她散著一頭烏發在背後,低眉淺笑,素手斟茶的模樣,如一幅畫卷。

他情不自禁緩了語氣:“若真喜歡,朕再賞給你。”

品茶是雅事,工序繁復,身姿也需輕盈優美。

沈淮懶懶靠在榻上欣賞蘇皎皎沏茶,隨意在她殿中掃了一眼。

待看到屏風旁邊的木質格櫃上竟用上好的沉木造了一個架子,將一塊玉枕供了起來,才挑眉說著:“好端端的,擺出來一塊玉枕做什麽,可有什麽特別之處?”

“瞧著不像朕賞你的東西。”沈淮下巴微擡,示意身後值守的宮人,“給朕拿過來。”

唯恐小丫頭辦事不牢靠,淩霄先一步上前,將那方玉枕雙手端著,送到了陛下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