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許盼夏(十八)(第2/3頁)

上午最後一節課的時候,她又回了班上課,只是臉頰傷口處塗了厚厚一層藥。

山東的高考生太多了,一年更比一年多。

何止是千軍萬馬過獨木橋,無論父母還是老師,都不停重復,讀書是你們的唯一出路。一群學生,個個懷揣著上名校的理想目標坐在這裏。

但名校招生計劃寥寥無幾,13年,山東共有66萬人報名參加高考,成績最終能過一本線的人數,文理加起來不過6萬人,其中能就讀985、211的學生總數量不過一萬多人。

過線也並不意味著就能讀到理想大學,尤其是過線十幾分二十幾分的人,填報志願時也會謹慎地在後面增加一些專業優秀的二本院校。

2013年的這個夏天,剛剛踏入高二的許盼夏,正遭遇著人生中第一次與重要親人的分離。

即使媽媽接通她的電話,語調輕快地安慰她沒什麽,但她還是深深陷入這種難過中。

“你現在還在讀高中,媽媽沒辦法帶你一塊兒玩,”許顏說,“等你上了大學,空余時間多了,到那個時候,媽媽再陪你一起,怎麽樣?”

許盼夏坐在床上,理智讓她理解媽媽的舉動,可是情感上無法接受,她難過地說:“可是我現在一個人住在這裏。”

“媽媽又不是不回去了,”許顏爽朗地笑,“別難過,我和你葉叔叔兩個人說開了,現在分開,對我們兩個人都好……不提這個,今天怎麽沒去好好上課?嗯?”

許盼夏說:“我心裏難受。”

“你已經是個大孩子了,”許顏放緩聲音,“聽媽媽的話,好好地吃飯,去洗個澡,好好睡一覺,專心學習。媽媽會按時寄錢給你,你放心。”

許盼夏狐疑:“媽,你哪裏來的錢?”

許顏輕描淡寫:“你以為我這些錢省吃儉用是為什麽?好了,夏夏,我現在在外邊玩邊打工,也能賺到一些錢,你就別擔心我了。”

許盼夏握著手機點頭:“好。”

“我又不是不回家了,過陣子再回去看你,”許顏說,“聽話,啊?”

許盼夏又點頭:“好。”

她一直很聽話,可是一想到媽媽已經離開了,她還是不受控制地想哭。

她今天請了一天的假,但新同桌江予黎回家時順道給她帶了今天發下來的試卷,厚厚一疊,許盼夏坐在自己床上,一邊擦淚花,一邊吸著氣寫這些試卷。試卷都是學校老師自己編寫、印刷出來的,一部分是針對剛學內容的鞏固,另一部分是預習內容,需要他們自己預習課本,並做出來題目。許盼夏一邊擦淚花,一邊寫試卷,好像只要寫完這些厚厚的試卷,媽媽就會回家看她。

今天晚上葉光晨不在家,只有許盼夏和葉迦瀾兩個人。她在自己臥室寫完一張試卷,聽見有人敲了敲門:“夏夏?”

許盼夏走過去,擦了把眼淚,吸口氣,雙手在褲子上擦了擦,才打開門把手:“哥。”

葉迦瀾站在門口,個子清瘦,他剛洗過澡,已經換下校服,穿著淺灰色的家居服。

頭發吹了半幹,但並不散漫,整理過,清清爽爽。

“爸剛才打電話過來,讓我過來看看你,”葉迦瀾說,“我可以進去嗎?”

許盼夏讓開空隙。

葉迦瀾自己不坐她的床,很禮貌、妥切,坐在許盼夏的那張小椅子上。許盼夏忽然想起自己今天難過到被子還沒有疊,慌亂地伸手去抱自己的被子去蓋那些換下來的內衣。

葉迦瀾的視線一直規矩,沒有看她的床,就像知道看女孩子的床比較冒犯。他是一個合格的哥哥,溫柔禮貌,在仔細端詳她書桌上的試卷,拿起來,看她的筆跡。

許盼夏把東西遮蓋好後,才走過來,看著他,眼睛一紅:“以前的晚上,媽媽也是這樣輔導我功課。”

葉迦瀾放下試卷,他說:“你還有我。”

許盼夏說:“可是你也會走。”

“我不會走,”葉迦瀾做得端端正正,他的衣服領口大,露出幹凈清晰的鎖骨,黑色眼睛明亮蘊光,“夏夏,我永遠是你哥哥。就算許阿姨不能和我父親繼續生活下去,我是你哥這件事也不會改變。”

許盼夏眼睛發酸:“哥。”

葉迦瀾站起,燈光下,窗簾緊閉,他的影子漸漸遮住許盼夏的身影,他伸出手,擁抱著許盼夏:“想哭就哭,沒關系,我能理解。”

他垂著眼:“別憋著,你已經懂事太久了,現在沒必要再壓抑自己。”

許盼夏終於忍不住,在他懷抱中失聲痛哭。壓抑一天的情緒在此刻像決堤之江,洶湧到幾乎淹沒他的胸膛。

這場宣泄的嚎啕大哭似乎也沖垮了兩人之間的界限。

在這個家庭中,和她共享秘密,能傾聽她訴說的只剩下了葉迦瀾一個人。許顏外出旅行,家中能和許盼夏聊天聊兩、三個小時的人也就只剩下葉迦瀾。他好像忽然間成為許盼夏生活中緊密的密友、兄長,他會鼓勵許盼夏說出那些讓她不開心的事情,並決計不會用大人那一套來“開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