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葉迦瀾(二十一)(第2/3頁)

比如葉迦瀾一想到隔壁床上的許盼夏,就無法入睡。

他閉著眼睛,凝神去探索空氣中屬於她的細微呼吸聲。

夏夏願意在自己身側毫無防備地入睡,僅僅是察覺到這點,就能令葉迦瀾徹夜難眠,他微微側身體,在黑暗中睜開眼,只能模糊瞧見許盼夏安然側睡的身體,她的呼吸逐漸趨向於平穩和緩,現在應當還沒有熟睡,處於那種半夢半醒的狀態。

葉迦瀾有些心疼,不如讓她就這樣好好睡一覺?晚上不鬧她了。

但時不再來。

葉迦瀾重新閉上眼睛,他身上蓋著被子,夢囈般地低聲:“……媽媽。”

最能調動她的詞語。

許盼夏那勻稱的呼吸聲產生了細微的波動,她被驚到了。

“……盼夏,盼夏……腿痛。”

葉迦瀾聽到人起身時壓住床褥的聲音,細微而不明顯。

他仍舊閉著眼,罕見地蜷縮身體,不再說話,而是發出克制的、近乎痛苦的壓抑喘息,一聲催過一聲的氣音。

“……哥?”

上鉤了。

“……哥哥?”

葉迦瀾聽見她下床的聲音,還有胡亂按開關的動靜,房間裏面的燈太多了,她一時之間弄不清楚該按哪一個,驟然間燈光大亮,她吸了口氣。

小可憐夏夏,眼睛被亮光刺得痛不痛?

她已經快步走來,伸手推他:“哥,你醒醒。”

葉迦瀾睜開眼睛,在看清許盼夏的臉之前先伸手將人抱住,許盼夏低低呀一聲,猝不及防被當枕頭抱上床,壓在身下——葉迦瀾的臉貼在她肚子上,一邊悄悄地支撐起身體不壓痛她,一邊又緊緊箍住她:“……夏夏。”

許盼夏的手壓在他肩膀上,遲遲沒有推,她短促地啊一聲。

葉迦瀾貼靠著她的肚子,克制著不做更多動作:“我做噩夢了。”

許盼夏果然被他弄得無措,一雙手擡起,好久,才僵硬地壓在他後腦勺,她放緩聲音:“你夢到了什麽?”

葉迦瀾能聽出她聲音裏面的疲倦,他可憐可愛又善良單純的妹妹,縱使言語銳利,也有著柔軟心腸。哪怕是被驚醒,第一反應也是過來安慰他。

她細細、柔軟的手指在撫摸著他的頭發,溫熱的指腹在觸碰著他的頭頂。

葉迦瀾好想杆死她。

“我夢到小時候的事,”葉迦瀾低聲,他第一次在許盼夏面前扮演出脆弱,“夢見家裏被人追債,來了很多人。”

許盼夏生澀地安慰他說:“別怕,都過去了。”

“他們把熱水倒進花瓶裏,打電話威脅我爸,說再不給錢,就灌到我喉嚨裏,”葉迦瀾說,“爭執中,不小心打碎花瓶,落在我腿上了,劃了一道,碎瓷片和熱水……”

感受到許盼夏那幾乎完全屏住的呼吸後,葉迦瀾適時地停止話語,他察覺到應當放開這珍貴的擁抱,否則,過於刻意的接觸會讓她起疑心。

於是葉迦瀾松開手,他跪坐在床上,垂眼看著仰面躺著,為他方才言語所深深動容的許盼夏。

她看起來好美,好乖,好善良的楚楚可憐。

好想弄臟她杆死她。

“對不起,”葉迦瀾勉強一笑,道歉,“對不起,我剛才……抱歉。”

他巧妙地語無倫次,愧怍地適時低下頭——沒有辦法,盡管他再怎樣努力,也無法偽造出臉紅這種自然的生理反應,他只會產生其他的反應並適度遮蓋,以免嚇到她。

善解人意的妹妹——許盼夏搖搖頭,她的手支撐著起來:“你還好嗎?”

“還好,”葉迦瀾說,“抱歉。”

“沒事,”許盼夏說,“肯定是因為衛長空的事,才害你做……”

“和他沒關系,”葉迦瀾說,“我經常做這個噩夢,習慣了。”

後面三個字念的極輕。

許盼夏啊一聲:“經常嗎?”

葉迦瀾:“嗯,其實還好。”

許盼夏說:“我記得你剛才說腿疼,是不是今天也碰到舊傷了?”

葉迦瀾用被子遮住腿:“沒有。”

“我是你妹妹,”許盼夏已經跪坐在床上,她傾身,要看葉迦瀾的傷痕,“我記得你腿上好大一塊兒疤的,是不是今天下午又磕破了?”

葉迦瀾推辭:“沒事,真沒事。”

許盼夏是誰?她倔強執拗,死死地拽了幾下被子,葉迦瀾不著痕跡地逐漸減緩力道,最終“不敵”,無奈地將自己腿上的傷疤展示給她看。

醜陋、猙獰的疤痕。

就在膝蓋下。

睡衣這種東西一撩就開,開合也大多不受控,葉迦瀾擡手要遮,默不作聲調整一下坐姿,許盼夏卻皺眉驚叫:“你的大腿上怎麽還有塊兒疤?這是什麽時候的?”

葉迦瀾作勢要遮蓋,聲音也不自然:“沒什麽。”

許盼夏一聲不吭,她一手按住葉迦瀾膝蓋,另一只手將遮蓋痕跡的衣角微微往上一移,在葉迦瀾“沒什麽”的驚慌阻止聲中,終於成功看到這膝蓋上方約十公分、大腿內側的紋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