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溫室內濕度較高,林灼的眼鏡上凝聚起了一層薄薄的水霧,讓她看不清阿比斯此刻的表情。

林灼松開被阿比斯牽著的手,打算將眼鏡摘下擦一擦,突然被抓住了手腕。

巴德爾的聲音響起,銀色長發的天族問她:“你告訴我這件事,就不怕我跟阿比斯翻臉嗎?”

林灼鼻梁上的眼鏡微微下滑,鏡片後的豎瞳掠過鏡框看向巴德爾,被濃郁的光元素刺得縮了一下:“所以,你提前對他下手嗎?”

巴德爾:“……”

不會。

貿然攻擊阿比斯意味著他也會受到同等的傷害,他不可能冒這個險。

但……

“我總能找到辦法,在不影響我自身的情況下,殺了他。”巴德爾語調平平,金色的眼底滿是漠然,仿佛他說要殺的那個人,不是和他一同誕生在這個世界,共同生存了數十年的半身。

聽到巴德爾的回答,林灼用另一只手摘掉了眼鏡,轉身一腳踏到巴德爾的鞋尖前,在帽檐險險擦過巴德爾鼻尖的距離下,對他說:“那你最好先把我殺了,不然你找什麽辦法都是白費功夫。”

宛若實質的殺意毫不客氣地包圍了巴德爾,像一把把尖銳的刀刃用力按壓在每一寸皮膚上,稍不留神就是皮開肉綻。

巴德爾低頭望進林灼那雙不笑時格外滲人的豎瞳,從未有過的刺激如同電流,在赤裸裸的恐嚇下竄過背脊,毛骨悚然的同時激起莫名的興奮,和某種微妙的、不可言說的生理變化。

巴德爾也是頭一次知道自己的癖好這麽變態,他問林灼:“你要為了他,舍棄得來不易的平靜生活嗎?”

林灼:“我的生活從未平靜過,你敢碰阿比斯,我就敢殺你。”

巴德爾注視著眼前的半精靈,他嫉妒阿比斯能擁有這份他所渴望的愛意,但同時,他又對林灼的威脅感到心動不已。

他突然有些好奇,林灼要是知道他也和阿比斯一樣喜歡她會是什麽樣的反應,然而不等他將一切訴之於口,身體的控制權便被阿比斯所掠奪。

——讓林灼撩到心臟都快要爆炸的,可不止巴德爾。

黑發亡靈低頭吻上林灼的唇,毛茸茸的腦袋頂掉了林灼頭上的帽子,急切又癡纏的模樣,像極了一只仗著主人喜愛瘋狂撒嬌的巨獸。

林灼措手不及,與此同時,黑色纏繞著金光的裂縫在阿比斯身後撕開空間,裂縫另一頭是皇帝陛下的辦公室,阿比斯纏著林灼,往後一步跨過裂縫,帶著林灼坐到了那張面朝落地窗的沙發上。

林灼才知道阿比斯竟然學會了制造空間裂縫,她在心裏估算從溫室到辦公室的距離,好奇空間裂縫至少能跨越多大範圍,結果沒來得及得出結論,唇上就被咬了一口——還在撒嬌的巨獸不高興主人的忽視,裝模作樣地露了牙齒,力道卻輕得連個牙印都沒留下。

林灼拉回自己的注意力,和面對巴德爾時態度截然不同,她笑著同阿比斯交換了一個又濕又熱的深吻。

天知道阿比斯有多想把林灼帶回臥室而不是辦公室,但他使用身體的時限快到了,而且他還記得林灼下午要去傭兵公會,所以他只能盡量克制自己。

可惜這比他想的要難得多,他纏著林灼在沙發上耳鬢廝磨,林灼看他明明想要卻又欲拒還迎般握住了她往他衣服裏摸的手,終於被磨得失去耐心,問他到底要不要。

阿比斯輕聲喘息著,不舍地告訴林灼自己剩下能掌控身體的時間不太夠。

林灼挑了挑眉,不解阿比斯是有多自虐,明明知道做不了還這麽往死裏點火。

就這樣阿比斯還忍不住往林灼臉邊蹭,吐息熱得能將人融化。

林灼無奈:“笨不笨?”

阿比斯承認自己在面對林灼時不夠理智,並把鍋甩給了林灼:“你的錯,誰讓你這麽好。”

林灼欣然接下這口盛滿贊美的鍋,順帶手掐住阿比斯的脖子,讓他好好地冷靜了一下。

以另一種方式得到滿足的阿比斯終於不再自討苦吃,他抱著林灼窩在沙發上,嗓音低啞,語速更是慢慢吞吞:“我大概能猜到,第六世界的我為什麽會攻擊巴德爾。”

林灼輕撫他脖頸間的淤痕,垂眸看著那些淤痕在死氣的治愈下一點點消散,等阿比斯告訴她答案。

“巴德爾從未愛過你我腳下這片土地。”阿比斯告訴林灼:“也沒愛過這片土地上的生靈,無論是光明教,還是黑暗生物,他都不喜歡,甚至厭惡。”

這是林灼沒想到的,因為她很難理解:對世間萬物都懷抱惡意的巴德爾,為什麽會耗費百年的時間打造出空前繁榮的尤加特希拉。

阿比斯看出了林灼的困惑,繼續道:“他認為把本就生活在苦難中的人民推向深淵沒有任何意義,所以他想先改變這個國家,讓這個國家變得充滿希望,之後再毀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