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松田陣平已經沖到了天台邊朝下看去, 那飛濺的玻璃碎片有一部分已經墜落到了水泥地上,夜晚的燈光撲了上去,從高處看去就像一個個閃閃發光的斑點。

除此之外, 松田陣平什麽都沒看見。

他僥幸地想著,有沒有一種可能——憐活下來了。

可這是二十層啊。

神道理人:“別看了, 異能制造的炸彈和普通的炸彈可不一樣。”

他惡劣的笑著, “身體會變成異能的燃料,幾秒之內就會燒得什麽都不剩, 毀屍滅跡得完美。”

幾秒鐘就燒光, 那得是什麽樣的溫度。

會有多疼……?

更何況, 這不就是將一個活人的痕跡徹底從這個世界上抹去一樣嗎?

那臭小鬼臨死前選擇了拯救所有人,最後連一丁點殘骸都沒法留下,這種死法幹凈徹底到殘忍。

沒上過學, 被家人拋棄,誤入□□——松田陣平對擁有這類命運軌跡的人並不陌生,他見過太多太多, 他們多半到後來磨光了最後一絲良知,遁入黑暗中苟延殘喘, 他們沒得選。

憐也一樣, 他無法選擇自己怎麽活。

可選擇了自己的死法。

——他這種方式對想來待他刻薄的命運進行了一次拼盡全力的反抗,以暴露靈魂本質的模樣站在眾人面前, 告訴他們他真正想做的是什麽。

但他明明還那麽年輕,是個連打遊戲的水平都爛得要死的臭小鬼!不應該是這樣的。

松田陣平雙拳握緊,企圖揮舞出去。

他死死盯著神道理人,目光的怒意無所遁形, 這種人生來就有的本能憤怒此刻完美的展現在了他的身軀之中。

神道理人被他的目光懾得挑了挑眉頭,生怕對方就這麽不顧一切的往他臉上砸拳頭, 他說:“別忘了,人質還在我手裏。”

松田陣平皮笑肉不笑的靠近他幾步,“你還真是個渣滓。”

那小鬼最後說什麽來著?

把這個混蛋揍一頓,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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降谷零同樣是看著夜景下那片天空,他從未感受到東京的夜景竟然能如此荒蕪。

輿水憐的犧牲有意義嗎?

當然有,他保住了除他以外的所有人,唯獨沒有他自己。他把自己排除在了所有人的人生之外,用這種足夠有價值的方式。

可他根本不想要這種。

他不知道會場裏的人到底看到了多少輿水憐的自我剖白,他們看著輿水憐如何將自己脆弱的、值得被呵護的心臟剖開放在他們面前,以無比虔誠的姿態把身上的傷疤一點點的掰開給他們看裏面還沒長好的血肉。

他平靜地羅列他的罪,他知罪,他表示悔過。

可這些罪是附骨之疽,他無可奈何,只能幹脆利落地從這片土壤之中將自己連根拔起,投入到太陽之下——

做一次壯烈的日光浴,將自己和劣跡斑斑的過去一起蒸發在太陽下。

降谷零想,也許不只是這一次,也會是下一次。

無論多少次,他都會做成一樣的決定。

那個平時柔軟又好說話的輿水憐,以最高程度的強硬讓降谷零明白了他的決心。

——他不要爛死在罪惡的沼澤之中,那絕不會是他的糜骨之壤。

降谷零看著角落裏那個攝像頭,以及心滿意足地看著松田陣平發怒模樣的神道理人,目光微微暗了下去。

現在的他是波本,而波本有波本的做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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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分鐘前

輿水憐在風中墜落,夜幕托著他的身軀。

他在心中默念最後的倒計時,就在此時,一股強烈的力量將他裹挾住,他感覺到身體被什麽東西抱住了,原本壓在他胸口的東西忽然變輕。

他還沒看清發生了什麽,就被抱著撞進了最近這層樓的玻璃窗裏。碎片翻飛,割破了他身上的皮膚,疼痛如蝴蝶一樣從身體裏躍了出來。

輿水憐落在了地上,扯著傷口吃痛的吸了口涼氣。

他身上還壓了兩個人,他想睜開疲憊又因失重的眩暈而短暫失去視野的眼睛,剛一睜開,就見到原處的天空中發生了一次爆炸。

他怔怔地看著爆炸的光芒散去,露出夜晚反光的隔壁大樓的玻璃。

輿水憐的雙手按在地面上,他蜷縮起手指尖,用力抓著地,感受這股摩擦帶來的細小疼痛——是真實存在的。

……他被救了?

伏在他身上的兩人也緩緩起身。

太宰治發出了“疼疼疼……”的細小聲音,他撐著身子慢慢站了起來,甩了甩身上的灰,然後掏出小刀將纏在身上被迫和中原中也綁在一起的繩子給切掉。

“趕在最後一刻成功了呢,你活下來了,真不錯啊。”太宰說著不像是賀喜的賀喜。

輿水憐還有些發愣。

他被救了,看起來是這麽回事,可是他身上的炸彈……是被太宰治的異能給解除的嗎?

“現在不是解釋的時候。”中原中也看出輿水憐還有話要說,他將身上的繩子扯開,“你在這裏等一會兒,事情解決之後我再來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