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第4/5頁)

難怪有些困了。

他雖然嘴上說著還能工作,但降谷零看他已經是昏昏欲睡的狀態,於是當機立斷提議道:“我們去安全屋,明天再繼續。”

“……好。”輿水憐聽他安排。

降谷零發動車子,他們在夜燈下前行,冷不丁地問道:“——剛才為什麽不躲開?”

輿水憐回想了下,“你是說朝我丟東西的那個孩子?”

“……那是陶瓷的碎片,泰斯卡。”降谷零說,“萬一碰到眼睛……”

輿水憐愣了幾秒,然後坦誠地說:“……我只是覺得,我好像不該躲開。”

他的回答讓降谷零也沉默了。

幾秒後,降谷零又將車內的音響重新打開,夜間廣播裏女主持人溫柔的聲音回響在車內,後來又轉變為聽眾點播的歌曲。

穿行在夜色中的車,就像在巨浪中顛簸的船只,在清冷的月光下,竟然顯現出一股詭異的寧靜來。

降谷零看見泰斯卡閉上了眼睛,看不到那雙眼睛,他就更加讀不出泰斯卡現在的情緒。

……他一直認為,泰斯卡只是單純對hiro抱有正面感情,才會想要幫助他,而並非是出於善惡觀,因為他認為泰斯卡沒有明晰的善惡觀。

現在,他才發現自己錯過了泰斯卡的某些成長。

就在分離的那短短幾天裏,泰斯卡已經覺醒了關於善惡的意識,否則他也不會說出覺得自己不該躲開這種話。

讓泰斯卡擁有這種負罪感和善惡觀,到底是不是殘忍?

他本可以一直糊塗下去,但如今卻要清醒的看著自己犯錯。

——如果這是成長的代價,是不是聽上去太慘痛了點?

降谷零說:“泰斯卡,下次再遇到這種情況,不要站在那裏,要躲開——我希望你能多為自己考慮一下。”

輿水憐:“……蘇格蘭也對我說過差不多的話。”

降谷零莫名要被他氣笑了,“所以你這是屢教不改?”

輿水憐:“……‘多為自己考慮一下’,具體要怎麽做?”

還沒等降谷零回答,輿水憐就繼續說:“……我覺得我都是考慮過我的情況之後才做出的決定。”

考慮過後,認為自己能承受刑罰的痛苦,所以才主動將自己的雙手遞出去。

考慮過後,認為自己應該承擔被那個孩子宣泄仇恨,所以才站在那裏不走。

“不,你完全理解錯了方向吧?”降谷零大概猜到了輿水憐的想法,“……我的意思是,大部分人在出現對自己不利的情況、或者即將承受痛苦時,會優先保全自己。當然,我不是說要走向另一個極端,變成完全的自私者,而是希望你能提高這方面的意識。”

“比如,當你對即將到來的痛苦感到厭惡、抵觸、或是想要逃避的時候,不要壓抑這種想法。”

“——不要把痛苦當成是你理所當然要接受的事,泰斯卡。”

輿水憐問:“那我應該怎麽做?”

“嗯……對自己更坦率一些吧?”降谷零問,“泰斯卡,那個時候很難受嗎?被我……按在水裏的時候。”他說到後來,聲音都弱了下去。

“我沒……”

“不要撒謊。”

“……有一點點。”

降谷零不依不饒,“真的只有一點嗎?”

輿水憐左右為難。

波本讓他不要撒謊,但是他認為這個時候他撒謊對波本來說比較好。

降谷零自然覺察到了他的心思,他的手捏緊方向盤,斬釘截鐵道:“說出來,我沒關系。我現在只想聽到你真實的感受。”

輿水憐的手摸上自己的頸部,回想著自己當時在水下緊閉著雙眼,好像被人扔進了一個封閉的水箱裏,那種阻滯空氣的感覺,和按在他頭上的手都讓他對一切感到無力。

他回憶著,一點點地攤開來說:“……我感覺快要無法呼吸了,肺好像要壞掉,要被壓癟了,腦子裏一片空白,什麽都沒法想,會覺得‘自己是不是會死’……”

話音落地,他也沉默了,就像是在說“到此為止”了。

降谷零開腔了——

“……我很抱歉。”

想說的話最後只能匯聚成這四個字,想傳遞的心情好像總是不夠表達。

然後,降谷零又說:“——你可以不接受我的道歉,也可以不原諒我。”

輿水憐收回撫摸choker的手,直接道:“可是,波本,我不需要你的道歉。”

他說:“——我又沒有生氣,這種時候我也要接受道歉嗎?”

降谷零沉默了,他忽然不知道自己的情緒該何去何從。

“泰斯卡。”

“嗯?”

“……謝謝。”

“……不客氣?”

泰斯卡莫名其妙地看著他,不知道他又在為什麽而道謝。

降谷零微笑了一下,說道:“沒什麽。如果覺得累了,可以先休息一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