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被小貓咬了。”

時針即將轉過午夜零點,浴室響徹已久的水聲停了下來,裴楠半睡半醒間被鄭書昀抱出浴缸,仿佛生活不能自理般任由對方用大浴巾裹住濕淋淋的身體,為他擦拭,好似默認了鄭書昀作為罪魁禍首,理應承擔一切善後工作。

盡管這次,是他自己親手點燃了雪山下的巖漿。

事實上,比起前一次按著他翻來覆去做到後半夜,鄭書昀今天克制了許多。但他還是感到精疲力盡,甚至連擡手拂去濺到唇邊的水珠的力氣都沒有,只在鄭書昀抱他回臥室的時候,下意識伸出舌尖舔了舔下唇。

由於正困倦地半合著眼,大腦也尚處於昏沉階段,他並未留意頭頂男人垂眸看他時,喉結過於急促的滾動,以及忽然加快的腳步。

將人穩穩放到床上,蓋上毯子後,鄭書昀便直接去了浴室,沖了個並不短暫的澡。

回來的時候,見床上的人側躺著,一條綴著星點痕跡的光裸長腿就這樣壓過毯子,暴露在空氣當中,微紅鼻尖輕輕抵在枕頭上,似乎還透著水霧的疏懶目光穿過濃密的睫毛,斜掃到他臉上,意味不明。

鄭書昀眸色暗了暗,不動聲色錯開視線,彎腰撈起睡衣套在身上,繼而背對著裴楠坐下,緩緩扣緊紐扣,隨手拿起一旁被冷落已久的書,靠在床頭就著夜燈繼續閱讀。

保持仰視的角度,裴楠依舊望著鄭書昀淩厲的下頜線。

由於剛才在床上哭得太厲害,導致眼眶的酸脹一路蔓延至突突直跳的太陽穴,膝蓋在床單上磨久了,也還在隱隱作痛,裴楠此刻根本難以入眠,見鄭書昀做完就回歸那副沉默寡言的冷淡模樣,心裏更是沒來由窩火。

他用泛紅的膝蓋頂了頂鄭書昀的腿,聲線綿軟地問:“你在看什麽?”

鄭書昀停在一頁過久的手指動了動,捏著鼻梁道:“金融方面的書。”

裴楠道:“我也想學,念給我聽。”

鄭書昀神色微頓,又聽到裴楠催促“快點”,意識到對方是在無意識地撒嬌,便說了句“好”,對於這個聽似無端的要求,語氣亦是無緣由的縱容。

鄭書昀本就生來一把好嗓子,念英文的時候聲線尤為低沉磁性,有種細微的顆粒感,如同深夜電台,將枯燥乏味的理論讀得如同故事般動聽。

不過,專業書籍到底不比小說雜談,很多名詞實在過於生澀難懂,逐漸在裴楠腦中形成一團越來越膨脹的睡意。

鄭書昀看著書上的文字,余光卻長久落在裴楠臉上,看那睫毛撒在下眼瞼的陰影逐漸拉長,直到眼皮中央最後一點顫巍巍的縫隙徹底合攏。

他輕輕合上書,貼著裴楠躺下,剛把人抱進懷裏,就看到對方再度緩緩睜開眼睛。

鄭書昀用拇指輕輕摩挲了一下裴楠的後頸,低聲問:“還不想睡?”

裴楠將額頭貼在鄭書昀的肩膀上,悶悶道:“其實,我還是挺擔心的,萬一我們的事情被我媽發現了怎麽辦,她最寶貝你了,肯定不會輕易放過我。”

鄭書昀啞然失笑,撫著裴楠散在頸側的頭發糾正道:“顧阿姨最愛的人永遠是你。”

大概氣場使然,鄭書昀的聲音總是充滿絕對的理性,穿透耳膜的瞬間,如同沉緩的大提琴音,讓人難免下意識產生信服,但裴楠這次卻並未盲從,堅持己見道:“你根本不知道,自從你搬到我家對門之後,我爸媽每天是怎麽在我面前誇你的,誇就算了,還要見縫插針地拉踩我,就好像我什麽都不如你一樣。”

鄭書昀聞言,眼底掠過驚詫,而後略微眯起眼道:“這就是你以前討厭我的原因?”

裴楠不滿地仰起頭道:“別說的好像只有我看你不爽一樣,你要是態度好點兒,興許咱倆的關系還不至於鬧那麽僵。”

鄭書昀聞言,眼中驟然閃過無數復雜的神情,最終化作一聲微不可聞的輕嘆,道:“嗯,你說得對,我不該刻意和你保持距離。”

裴楠將鄭書昀所言視作馬後炮行徑,不以為意地哼哼了兩聲。

然而,鄭書昀雖用了“刻意”二字,卻與裴楠所理解的含義截然不同。

他並非是因為排斥裴楠才疏遠對方,相反,他是在接收到裴楠莫名的敵意後,才決定一再避讓,退到剛剛好的距離。

他不想讓裴楠再對他產生更多的厭惡,甚至剝奪他默默注視對方的權利。

不過,就算如今終於得知了一切隔閡的開端,他也並不後悔曲折漫長的前路,在能將裴楠正大光明擁入懷中的當下,倘若他和裴楠換一個有別於“水火難容”的初始關系,一切便會猶如蝴蝶振翅,擾亂軌跡,通往一個未知的方向。

他怕那樣反而得不到現在這個結果。

在有關裴楠的任何事情上,他都過分謹小慎微。

“所以,我還有個特別好奇的事情。”須臾的沉默後,裴楠忽然道,“鄭書昀,你到底為什麽要喜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