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計劃

不過數月不見, 蘇鶴亭的樣貌沒變,氣質卻大有不同。他從前也會笑,但笑中帶著幾分少年感, 加上一雙熠熠發亮的眸子很是無邪, 因此總能取巧騙人, 而如今,初嘗風霜, 眼神已不似以往。他提燈走到謝枕書身前,說:“我就說我們會——”

謝枕書沒等蘇鶴亭說完,便把他拽進了懷裏。燈兀自搖晃, 將蘇鶴亭的輪廓照得單薄, 謝枕書抱緊他, 緊到無法冷靜。

蘇鶴亭怕燈碰到謝枕書, 連忙把燈舉開,道:“沒事了沒事了,我們兩個人都沒事了。”

謝枕書逐漸收緊手臂, 蘇鶴亭半張臉都陷在長官的懷中,好似在跟長官耳鬢廝磨。狂風橫掃黑暗,那燈越搖越厲害, 半晌,蘇鶴亭終於忍不住了, 從謝枕書臂間頂出鼻尖,猛吸一氣,道:“謝枕書, 我喘不上氣啦!快讓我喘一下。”

蘇鶴亭還沒喘夠, 謝枕書便擡手扣住他的後腦勺,把他又摁了回去, 蘇鶴亭頓時只能發出“嗯嗯”的悶聲。小燈閃了幾下,蘇鶴亭空出一只手來揪長官的襯衫,卻沒多少力氣,貓撓似的,直到把頭發蹭得蓬亂,才將下巴挪上了謝枕書的肩膀,對著天空一陣猛喘。

那淩亂無序的熱氣噴灑在十字星上,讓十字星發亮,它帶著一點曖昧的溫度落回謝枕書頸側,仿佛要被融化了。

蘇鶴亭說:“我現在很脆弱,一激動就容易暈過去,你最好不要對我做這麽刺激的事情哦。”

他可比小蘇厲害多了,雖然沒有尾巴和耳朵,卻能三言兩語反客為主。謝枕書遲疑片刻,終於松了手。

風仍在猖獗,赫菲斯托斯的聲音沒再出現過。四下全黑了,連剛剛拔地而起的建築都無法看清。蘇鶴亭找到個避風處,坐下來,示意謝枕書也坐,說:“原本以為能跟大家遠走高飛,這下好了,現在一個都跑不掉。不過晏君尋醒了,我也不算輸得太慘。長官,這回也多虧你在,多謝。”

他們數次分別,又數次重聚,能挨在一起說話的機會少之又少,當下連風都顯得不那麽討厭了。

謝枕書看他須臾,道:“我去哪裏找你?”

蘇鶴亭說:“我就在這兒啊。”

謝枕書一字一頓,又說一遍:“我去哪裏找你?”

蘇鶴亭在對視中敗下陣來,投降似的,說:“好吧,我還在光軌區,你要找我得等些日子。”

謝枕書道:“我現在就去。”

蘇鶴亭隨意抓了抓自己亂糟糟的頭發,說:“真拿你沒辦法……可是我還不知道自己在哪兒,長官,我一直在線上。”

謝枕書擋住了大部分的風,道:“我以為狩獵結束後14區就會停止運行。”

蘇鶴亭用指尖蹭了蹭下巴,眼眸微眯,邊思索邊說:“我也這麽以為的,但不知道哪個環節出了問題,反被赫菲斯托斯擺了一道。我聽它剛才話裏的意思,是要把我在這裏關到地老天荒。”

謝枕書側頭,道:“是因為它沒有放到鑰匙孔裏嗎?”

蘇鶴亭湊過來,吹了下十字星,說:“那是騙人的啦,給你的東西怎麽能給別人。”

謝枕書被風吹無感,被蘇鶴亭輕輕吹一下卻繃起一根弦。他轉回頭,差點碰到蘇鶴亭的鼻尖。兩秒後,他道:“鑰匙孔是假的?”

蘇鶴亭說:“那倒不是,鑰匙孔是真的,就是晏君尋的顱內芯片,是我沒有按照阿爾忒彌斯的意思做。結束限時狩獵的方法原本有兩種,一是晏君尋現實中的身體衰竭死亡,實驗無法再進行;二是玨自主進化,吞掉晏君尋的顱內芯片,實驗自然停止。我哪個都不想選,倒不是要救誰,就是不想聽阿爾忒彌斯的話。”

他在救人這件事上非常嘴硬,好像被人感謝是件很可怕的事情。7-006一貫的作風就是做好事不留名,做壞事貼大字。

他繼續說:“這些都是我復刻玨的數據後發現的,於是我決定自己搞個第三種辦法。”

謝枕書點破天機:“叫醒晏君尋。”

蘇鶴亭索性撐住腦袋,方便自己看長官。他笑說:“哇,哇——我可費了好大的勁兒才想到呢。”

謝枕書道:“這就是‘把十字星放入鑰匙孔’的真正含義?”

蘇鶴亭說:“沒錯,你打開十字星,十字星會叫來另一個我,而我會帶你去倒影。我們在倒影裏改變結局的幾秒鐘,對別人沒什麽,對晏君尋卻是種刺激,他本就在懷疑世界,因為矛盾而被刪除的記錄會讓他在正在進行的劇情裏倍感不適,四舍五入就是‘把十字星放入鑰匙孔’,我們確確實實靠十字星影響到了他和他的芯片。”

這是他的經驗之談,恐怕阿爾忒彌斯也想不到,蘇鶴亭會在版本測試裏明白最重要的一件事:記憶會被刪除無數次,感覺不會,它只會隨著循環越漸明顯。

蘇鶴亭說:“被刪除的記錄導致最後一次的狩獵劇情壓縮,案子的順序發生錯亂,加上14區崩壞,世界運行不如從前,又有時山延在步步緊逼,晏君尋醒來是早晚的事。只是我在劇情中的參與度有限,未必能及時記起所有細節,所以為了確保萬無一失,我還留了一手。如果計劃被主神系統幹擾,或是中途你有危險,1號小蘇會停止鬼車鳥的運行,讓你帶著它從倒影裏掉回最終狩獵,那樣1號和我產生矛盾,會立刻消失。而當它消失後,十字星則會自動開啟部分功能,向14區發起最後攻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