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記憶力的人

讀取記憶之後, 林照鶴的第一眼，竟是看到了莊烙的臉。在這個瞬間，林照鶴甚至都以為自己看錯了, 可是那眉眼那神情, 無論如何林照鶴都不可能會認錯, 出現在他眼前的，的的確確就是莊烙。

莊烙站在一片廢墟裏, 他的周圍是無數只形狀猙獰的怪物，它們前赴後繼的撲向莊烙，莊烙卻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恍若不覺。

“莊烙——”林煙的聲音在記憶裏響起, 帶著歇斯底裏的味道, 他說, “你這個怪物——”接著這段記憶戛然而止，林照鶴的眼前猛地黑了下去，畫面變化, 林煙飛在半空中，低頭凝視著身下的人群。

人群裏熱鬧極了，人們身著華服, 手裏抓著各式各樣慶祝節日的小道具，笑聲伴隨著煙花在天空中炸開的聲音不斷在耳邊響起。

“是林煙！”有人認出了林煙的身份, 語氣裏帶著驚喜和喜悅，“他也來過除夕嗎？”

“真好啊，我最喜歡林煙了。”粉絲們發現了他的存在, “有他在就可以放心了！”

“沒錯, 有他在的話，就不怕別的二次元生物了。”

“真好。”

這些話語, 像潮水一般湧入了林煙的耳道，他卻似乎並不喜歡這些話語，呼吸逐漸變得急促，像在刻意壓抑著什麽情緒。

“咚咚咚咚……”伴隨著敲響的鐘聲，指針指向了十二點，噼裏啪啦的鞭炮聲，氣球帶著美好的願望朝著天空飄去，人們雙手合十，祈禱著來年的好運。

“希望再來一些像林煙這樣的主角。”

“我們需要他這樣的救世主，來拯救世界。”

敏銳的聽覺，聽到了每一個人的祈禱，原本美好的祈願，在林煙的耳朵裏，卻仿佛變成了惡毒的詛咒。他竟是好像被這些話語刺激到了，努力克制住的某種情緒，終於在鐘聲結束後徹底的爆發。

“閉嘴！”嘶啞的聲音，從他的嘴裏吐出，林煙越飛越高，看著地面的人們變得如同螞蟻般微小，他說，“結束吧。”

結束吧。

祝福結束，屠殺開始了。

接下來的畫面，林照鶴看得幾欲作嘔，林煙仿佛放下了一切世俗觀念對他的束縛，開始肆意的抹殺能看到的一切。人類，動物，包括建築，他像個要將一切全都毀滅的怪物，冷漠的高懸在天穹，目光所及之處，就是一片生靈塗炭。

他推倒了鐘塔，看著它高高的落下，砸在驚恐逃竄的人群裏，濺起高高的灰塵。人們的哭喊聲不絕於耳，然而林煙卻再無動容。

那個心軟的神，變成了癲狂的魔，用人們賜予的力量，輕而易舉的毀掉了一切。

“救命，救命——”無數人的哭喊哀求聲裏，林煙似乎捕捉到了一個特殊的聲音。他破壞的動作突然停了下來，開始四處尋找聲音的源頭。

林照鶴聽到這個聲音的時候，心臟像被什麽東西重重的擊打了，這聲音他這輩子也無法忘記，來自林煙的作者，他最好，最好的兄弟陸飛禾。

“救命——”奄奄一息的求救聲，從某片建築的廢墟裏傳來，陸飛禾被什麽的東西壓住了，根本無法動彈，只能用最後的力氣呼喊。

林煙一點點的掀開了碎石瓦礫，他的視野裏，出現了陸飛禾那張沾滿了灰塵血液和眼淚的臉。

陸飛禾也認出了林煙，他瞪大眼睛，那張年輕的臉上，充斥著驚恐和不敢置信，他說：“林煙……”

林煙居高臨下的看著他。

“為什麽？”陸飛禾問出了那個所有人都想問的問題：“為什麽要這麽做，為什麽？”

林煙歪了歪頭，他說：“我是在幫你。”

陸飛禾呆呆的看著他。

“我是在努力的幫你們。”林煙單膝跪下，他伸出手指，輕輕的觸碰著陸飛禾血色漸失的臉，他的手指抖的厲害，和他平靜的語調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他說，“你為什麽在這裏，你不應該陪著林照鶴嗎？”

“你怎麽知道林照鶴？”陸飛禾輕聲問。

“沒有他，就沒有我。”林煙說，“我當然應該知道他。”他說，“你怎麽不說話？”

“我有點冷。”陸飛禾聲音輕輕的，像一根羽毛，即將被風帶到遠處，他看著林煙，眼眸中卻已經無法映出他身影，“林煙，我好冷……”

他的聲音停下，氣息也斷了。

林煙的手指在他臟汙的臉上劃過，他想說些什麽，張開嘴，卻聽到了自己嚎啕的哭聲，淚水不受控制的從眼眶裏溢出，他跪在地上，抱頭痛哭。

陸飛禾死了，死在了林煙的面前，直到離開這個世界，他依舊不明白林煙為什麽會這麽做。

原本熱鬧的廣場上此時空無一人，唯有天空中隨著風飄蕩的無數氣球，顯示著這裏曾經有多麽的熱鬧。

林照鶴看著陸飛禾睜著眼睛死去的模樣，一時間竟是無法判斷出自己心臟處傳來的痛苦是屬於自己的還是林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