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大概是白天被發瘋的百裏貅嚇到了,晚上睡覺時傅杳杳又做了一個夢。

夢裏還是那座靈氣充裕的後山,夢裏的小女孩循著記憶中的方向一路尋找。這次她是有意為之,只因她無聊了,又想起那一次看見的那個被囚禁的怪物,想再去看一看。

於是她再一次闖入了禁地。

這地方本有靈獸把守,還有結界,除了歸元宗的掌門無人能入內。但她是掌門的女兒,身上還有父親為了保護她留下的掌門印,靈獸識得血脈,掌門印可過結界,於是就這麽輕而易舉地進去了。

洞前的雜草比之前長高了很多,將洞口遮得嚴嚴實實,她撥開草叢,果然看見了那個怪物。

洞口還有結界,這一道結界她無法穿過,只好在洞口蹲下打量。那怪物依舊還是上次她見時的姿勢趴在地上,好像死了一樣。她撿起一塊石頭朝它砸去,石頭又被結界彈了回來。

她便生起氣來:“喂!你還活著嗎?你為什麽不理人?你可知我是誰?我是歸元宗的大小姐!只要你回我一句話,我便讓爹爹放你出來!”

那怪物終於有了反應。卻不是回話,而是緩緩擡頭看過來。

一雙極為渾濁野獸般的眼睛,被血汙掩蓋看不清的臉。他裂開嘴朝她森然一笑,臉上的皮肉便像碎片一樣簌簌掉落,下一刻迅速被湧出的鮮血覆蓋。

她被嚇得尖叫一聲連連後退,緩過來後氣憤不已,可是隔著結界,又不能拿他怎麽樣,只指著他怒道:“你竟敢嚇我!我定叫爹爹不饒你!”

說完就跑了。

夢境一轉,是她再一次來到禁地。而這一次她身邊跟著一個威儀的中年男人,行至洞口,血汙遍地,洞內的怪物像剛經受過巨大的折磨。

中年男人嚴肅道:“杳兒,你今後要繼任掌門之位,你既已發現,為父便也不瞞你。這是我歸元宗的秘辛,絕不可為外人道。此人乃是我宗不傳秘陣——百川歸的陣眼。他永世不可離開此處,你繼任掌門之後要按時加固陣法,巡視監管。”

她瞪大眼睛:“爹爹,他被關在這裏多久了?”

中年男人頓了半晌,沉聲說:“三百余年。”

洞內的人猛地擡頭看來。

那像野獸一般渾濁的眼睛在此刻迸射出攝人的寒光,死死盯著外面。

傅杳杳被這道視線嚇得從夢中驚醒過來。

——那是百裏貅!

那個眼神,她不會認錯!

百裏貅竟然被歸元宗囚禁了三百多年!

傅杳杳撫著心口大口喘氣,終於窺到這件事的一絲真相,緊張又好奇。

星垣從另一頭爬過來小聲問:“你做噩夢了嗎?”

傅杳杳看著她又想起百裏貅的妖人身份。妖人生來兩個極端,要麽極其弱小,要麽極其強大,百裏貅很顯然屬於強大的那一類。常人都對之避之不及,修仙界還是正道之光,又怎麽會捕捉這樣一個妖人囚禁起來?

不傳秘陣,陣眼——

這兩個詞加在一起可沒有什麽好的聯想。

她想了想,把芥子空間裏所有記載歸元宗陣法的秘籍全部找了出來。星垣見她神情凝重,默默地蹲在一邊陪著她。

一夜時間,傅杳杳翻遍了所有秘籍,也沒有找到夢中所說法陣百川歸的任何資料。也對,既然只傳給下一任掌門,為了保密大概率不會留下書面信息。

她看著窗外由彎變圓的血色紅月,夢裏怪物的形象和昨日見過的百裏貅漸漸重疊起來。

原來,這就是他和歸元宗的深仇大恨。

三百年多年不見天日的囚禁,那麽狹小的洞口,他日復一日趴在地上,是怎麽度過的?也不怪他會變成現在這個喜怒無常的瘋批大魔頭。

傅杳杳一想到夢中他的樣子心裏就有些不滋味,捏著拳頭捶了捶堵氣的胸口。

長嘆了幾聲氣,轉而又開導自己。

管他怎麽度過的,那是他和修仙界的恩怨,現在人也殺了,仇也報了,反正跟她這個無辜的凡人沒關系。她還是多可憐可憐自己吧!

要是養不活那株七品仙草,她馬上就要沒命了!

星垣看她又是嘆氣又是愁眉苦臉的,也能猜到她在為什麽煩惱。她自出生起被販賣各界,雖是個小孩,見識卻並不少,小聲說:“我在醉玲瓏裏見到過他們運來一株還在生長的六品仙草。”

醉玲瓏就是之前售賣她的那家店,那個美艷的老板娘就叫玲瓏。

傅杳杳眼睛一亮。

如果能借鑒他們培育的經驗,應該能少走很多彎路,只是不知道那老板娘願不願意和她分享經驗。反正今日也要上街給星垣置辦物件,兩人起床稍作梳洗帶上罐罐便出門了。

傅杳杳如今對魔殿的地形輪廓了然於心,熟門熟路地找到殿門踏了出去。再一次目睹群魔亂舞的場景,她已經能淡定處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