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不關我的事

納托的眼神, 沒有惡意,滿是純粹的疑惑。

為了避免被楚時野聽見,他還很貼心地把聲音壓到最低。

紀眠:“……咳。”

他捂住嘴, 別過臉,肩膀微微顫動。

楚時野:“……”

納托:糟糕,是不是被聽到了?

他小心翼翼地偷瞄楚時野一眼。

那位房東先生臉上並沒有特別的表情, 和剛才一樣。

納托悄悄地松了一口氣。

還好沒聽到。

但是, 真的很怪。

沒見過誰的精神體會這麽……這麽黏別人的。

紀眠笑夠了,回頭再看楚時野。

楚時野滿臉郁悶。

紀眠:“……噗。”

他又笑了起來。

楚時野:“…………”

楚時野一聲不吭地伸手。

紀眠:“好吧好吧,還給你。”

他把指間纏成一根麻花的小白蛇輕輕揪下來, 放到楚時野手心。

楚時野不顧小白蛇的扭動,塞進衣兜裏。

依然面無表情。

紀眠:哎呀,好委屈, 好不開心的樣子。

他笑著拍拍楚時野的腦袋。

安慰一下。

楚時野看看他,垂下視線。

紀眠:唔, 不那麽委屈了。

納托的視線從這兩個人身上遊走一圈,略微呆滯。

再拐過一條小巷, 就是納托的家。

小院生銹的鐵門半敞,院子裏堆滿垃圾。

“……我一周沒回來了, ”納托不小心踩到一袋垃圾,紅著臉向紀眠解釋, “沒,沒人打掃這裏。”

紀眠:“沒關系。”

三人繞過院子, 來到正門前。

砰!

還沒靠近家門,裏面就傳出一陣響動, 像是有誰把酒瓶重重砸在地上。

納托猛地一哆嗦。

紀眠示意他躲到楚時野身後, 上前輕叩屋門。

“tm的!這麽晚才回來!”

大門被甩開, 一股酒氣撲鼻而至,有人跌跌撞撞地沖了出來。

楚時野上前一步。

這是一個頭發數日不曾打理、滿臉胡茬的中年男人——也是納托的父親,厄仁。

他的臉龐被酒氣熏得通紅,手裏拎著一個快見底的酒瓶,連連打著酒嗝。

“呃,這,這是誰?”

浸泡在酒精裏的大腦讓厄仁整個人不太清醒,發現面前的臉龐有些陌生,拎著酒瓶,晃悠著湊近。

“哪來的東西……哦!你在這!”

厄仁胡亂漂移的視線忽然掃到楚時野身後的納托,納托身體一僵,厄仁當即要撞開楚時野,向納托沖過來。

然而,他撞不開。

楚時野就站在那裏,如不動的山巖。

厄仁一愣,渾濁的眼底陡然湧出一絲戾氣:“什麽東西,也敢擋我!”

他猛地擡起酒瓶,沖楚時野的腦袋砸下。

咚!

酒瓶咕嘟嘟摔在地上,連帶著一個人倒地。

厄仁嗷嗷慘叫著翻滾,衣兜裏掉出一枚勛章。

木頭刻的勛章,上面畫著一只長眼的星星。

紀眠見過這枚徽章,在城門口,許多排隊的居民身上,都戴著這枚徽章。

這是救濟會的標志。

這個厄仁,居然是救濟會的成員。

紀眠站在楚時野身側:“納托身上的傷,是你打的?”

厄仁並沒有怎麽受傷,此刻卻嗷嗷嚎了一通,好像很疼似的:“我是他爸!爸爸打兒子,有什麽問題!”

他說完,又對納托怒目而視,摸到一個空酒瓶丟過去:“你這個混賬!看著我被打,還不過來幫忙!”

嘭!

酒瓶在地上碎裂成渣,納托色變,顫抖著後退一步。

厄仁:“還想跑!你這個養不熟的白眼狼,和你死掉的媽一樣……”

他的嘴裏蹦出一堆不堪入耳的汙穢罵詞,歪歪扭扭地爬起來,要往納托那邊撲。

下一秒,他的臉上重重挨了一拳,整個人再次摔在地上。

這一下的力度不輕,厄仁叫得如同殺豬,半天爬不起來。

等他好不容易緩過來了,憤怒地擡起腦袋——

楚時野漠然垂眼,暗棕眸底深處,如夜染般的冰冷漆黑。

厄仁對上他的眼睛,猛地一哆嗦。

屋內氣氛凝固,紀眠跨過門檻,向前走了幾步。

厄仁身上濃烈的酒氣之下,似乎還有另一種味道。

那是……某種東西腐爛的氣味。

紀眠的目光掃過厄仁身後,環顧四周。

屋內一片狼藉,除了破碎的酒瓶外,還有幾個丟在地上的玻璃管,底部殘留著一點粉色液體。

那似乎是某種藥劑。

紀眠收回視線,目光落在厄仁身上,開口:“他是我的學生。”

厄仁:“那……那又怎麽樣!我還是他老子!”

“如果下次,我的學生再莫名其妙地受傷,”紀眠道,“你覺得你會怎麽樣?”

厄仁:“……”

盡管紀眠的聲音輕和,但這一刻,厄仁卻感受到了比楚時野帶給他的更深的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