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鹿予安覺得他可以試一試的。

他很少有想要強烈去做什麽事情的沖動。

而此刻他明白了《雪行寒山圖》這幅畫在顏老心中的重要性,也明白了這幅畫在莫因雪心中的與眾不同。

他迫切的想要幫他們做什麽。

李老頭在書畫修復方面很厲害,但是可惜,在予安認識他的時候,李老頭的眼睛已經毀掉的差不多,多年不再出手。

但是他曾經聽李老頭說過,血跡是可以祛除的。

李老頭留下的書可能有過記載。

鹿予安看著照片上被標注出來的密密麻麻數字又轉向旁邊厚厚的档案,顏老的身形在燈光下已經開始有些佝僂,對於他這個年紀的老人,這絕對不是一件輕松的事情,他下定決心說:“我來幫你。”

顏老心裏一松,隨即又拒絕道:“予安,你馬上就要高考了——”他做這套方案確實很吃力,他的幾個弟子都各有各的事業,也不贊成他一把年紀還去操勞《雪行寒山圖》的修復項目,因此顏老也不想讓他們插手。

可予安每天認真看書學習的樣子,他也是看在眼裏的,高考可關系予安的一生。

他不想因為這件事,耽誤予安。

但這一次,向來乖巧的予安格外堅持。

“這幅畫不僅僅是你的執念,也是爺爺的執念。”鹿予安卻有自己的想法,他並不是一個沒有主見的人,在很長一段時間,王茹優柔寡斷的時候,他要替王茹和樂樂做決定。

他向來也清楚自己要的是什麽。

他是很想要去大學,但是上大學和《雪行寒山圖》孰輕孰重他是可以分得清楚的。

而且上一次期末考試,他的分數已經到了一本線,宋老也說,只要他堅持練習素描速寫,校考也是手到擒來,不成問題。

何況還有推優。

“予安。”顏老眼中欣慰,他不止一次地在心底慶幸和釋懷,幸好師弟在最後幾年找到了予安。

*

而與此同時。

昏暗破老樓房頂樓亮著一盞昏黃的燈光。這一片等待拆遷,已經沒有什麽人觸摸。

杜秘書一步步走過曾經熟悉的樓道口。他的目光落在樓道烏黑的墻面。墻面上塗鴉畫的是小孩子的玩具熊上,水彩筆的顏色已經褪掉,但是依稀可以看得出小孩子稚嫩的筆觸,他神色一瞬間變得溫柔。

但是溫柔的目光不過轉瞬,杜秘書的神色又恢復冷淡,一步步地走上他曾經的家。

曾經溫馨的家此刻卻滿是塵埃,客廳中間的玻璃花瓶中臟兮兮地倒在亂七八糟的客廳中間,有一個中年男人站在客廳中。

他聽到腳步聲也沒有轉頭,燈光下他被燒毀的面部格外猙獰:“都準備好了嗎?”

杜秘書卻彎腰撿起地下臟兮兮的玩具熊,拍了拍,他從文件包裏拿出了幾張照片,遞給那人說:“你讓我找的司機已經找到了,只要通知時間地點,他們隨時可以。”

這些司機都是亡命之徒,隨時可以為錢豁出命來。

“鹿正青的藥呢?”那人說到這個名字,眼中都是深深的恨意。這麽多年過去了,鹿家欠他們家的,都應該一一還回來。

當年要不是鹿正青背叛他,他怎麽會淪落在這樣的地步,不但失去了家庭,事業甚至連自己的臉都毀掉了。

好在蒼天有眼,給他機會,讓他一步步從深淵中爬了出來走到現在的位置。

“已經換掉了。”杜秘書想到了寧寧,自己最心愛的弟弟,聲音微不可查的停頓,不過轉瞬,他又恢復到一貫的平靜,面對自己的養父冷淡說道:“再過不了多久,要就會開始見效。”

這種藥會加重心梗的概率,又不會被人查出來,而鹿正青本來就有心血管方面的問題,一旦病發根本就查不出來。

到那個時候,鹿家當家人鹿正青和繼承人鹿望北接連出事,鹿氏的股價一定會受到影響,而鹿家將大部分流動資金抵扣在項目上——

只要他們開始收網,一環扣著一環,他會將自己的東西一件件地奪回來。

*

鹿予安得到鹿正青住院的消息是,他正翻看李老頭留下來的那些筆記。

厚厚的筆記已經被鹿予安翻地卷起了邊,李老頭不僅愛在書畫上用草書,筆記上也愛用,看得他腦袋昏昏沉沉的。

他只不過擡起頭看了眼將這個消息傳過來的楊伯伯,就繼續低頭翻著筆記。

暑假已經要結束了。他和顏老從李老頭的筆記中翻到了很多用的上的方法,加上鹿予安和顏老的經驗,他們的方案幾乎已經要完成了。

顏老看著他們厚厚的手劄底氣更足了,有了這份材料,他說服國家文物局重開《雪行寒山圖》修復項目也更多了幾分把握。

楊伯伯見鹿予安的樣子,心中嘆口氣,但還是說道:“正青這一次不嚴重,但是醫生說下次要是再復發就難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