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鹿予安從醫院回來,已經很晚,這一次他依舊沒有見到那位神秘的楊伯伯。

因為昨天生病,第二天鹿予安難得的睡晚了。

已經過了他通常下樓吃早餐的時間。

鹿家有一家人坐在一起吃早餐的習慣,無論多忙,只要鹿正青在家,就會陪孩子們吃早餐,了解孩子們最近的情況。這曾經是鹿予安最喜歡的溫情時光,哪怕他永遠是早餐中最沉默的一個也沒有關系。

但是這一次,他卻不再留戀這種自我欺騙式的溫情。

而樓下餐廳,鹿正青皺著眉端著一杯咖啡,時不時忍不住擡頭看二樓。

平時這個時間,予安早就已經下樓了,在他印象中,幾乎每一次早餐,予安都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沉默的看著他,他也習慣了予安的注視。他仔細回想著自己的記憶,竟然沒有一次,予安是不在的,記憶中琥珀色的明亮眸子總是在看著自己。

一陣莫名的滋味湧上了他的心頭,但是他還來不及細想。

鹿望北見已經到平時去公司的時間點,爸爸卻沒有離開的意思,遍問道:“怎麽了,爸爸?”

鹿正青略一晃神,看見剛剛出差又要去公司的長子,柔聲道:“沒什麽。對了,望北,你今年的體檢報告出來了沒有?出來了記得給我看看。”長子一直是鹿正青的驕傲,鹿正青對長子也是愧疚的,在妻子病重的那幾年,他幾乎無瑕顧及長子,似乎一晃神間,孩子就長大了。

鹿望北也習慣了父親每一年都會叮囑他體檢,並且親自看他的體檢報告,他其實可以理解的,因為媽媽病重的那幾年,對他們父子都是深深的折磨,是他們心中無法眼中的痛,是走不出去的噩夢。

因此鹿望北總是沒有辦法放下心中的芥蒂,對他而言,鹿予安是他的兄弟,但也是奪走了他媽媽的那個人,無論任何意義上,他始終模模糊糊的記得,因為懷鹿予安,那段時間媽媽非常憔悴,甚至——爸爸媽媽為了專心照顧鹿予安,他被暫時送走,他晚上孤零零的蜷縮在陌生的床上,睜大眼睛看著慘白的天花板,直到天亮。他第一次看到鹿予安時候,被爸爸媽媽圍在懷裏的鹿予安已經三個月了。

從小到大鹿予安都是被偏愛的那個,被寵壞了也是必然。

鹿予安回來後,他本想是這樣算了的,畢竟他們還是兄弟,但是他沒有想到,這麽多年過去,鹿予安的性格和小時候一模一樣,容不下與寧,對與寧百般欺辱。

他怎麽會有這樣錙銖必較,心胸狹窄,驕縱霸道的弟弟呢,因為與寧是養子,就對他就頤指氣使,而對自己和爸爸則百般討好,截然不同的兩副嘴臉。

鹿望北心中湧起淡淡的厭惡。

“咚咚咚——”二樓的走廊腳步聲響起,聲音出現的一瞬間,正和咖啡鹿正青和披上西裝準備去公司的鹿望北同時擡頭看向二樓的台階。

始終注視著他們的鹿與寧端著熱可可,看著兩人不約而同的動作,神色黯淡。

作為旁觀者,他比任何人都看的明白——二哥在他們心中是不一樣的,只是連他們自己都沒有發現。

他其實羨慕二哥,二哥好像無論出現在哪裏,都會變成所有人注意的焦點,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鹿與寧忍不住咬了咬嘴唇,想起昨天那副畫,他雖然獲得楊伯伯的認可,但是他卻無法開心,他昨天試探性的問了管家王叔,王叔也不知道是誰。

昨天晚上他甚至被夢魘住,夢裏聽不清楚的聲音一句句的重復,他是一個騙子。醒來之後,他滿身都是淋漓的冷汗。

鹿予安背著書包下樓,大概是起床匆忙,黑色柔順的頭發翹起,歪頭看著餐廳裏的眾人,擡腿就要往門口走去。

他要遲到了。

鹿正青心中一股悶氣往腦子裏沖,想也沒想說:“怎麽起來的這麽晚?”

鹿正青此刻也意識到自己的反常,他告訴自己,可能是他潛意識裏擔心昨天轉班的事情太過強硬讓予安不開心,反而惡化了兄弟倆的關系,所以才想今天早餐時對予安給與補償,才會因為一直等不到予安而煩躁。

只是不知道為什麽,他說出口的話卻變了語氣。

眼看父子間的戰爭一觸即發。

“爸爸,二哥難得晚一些啊。”鹿與寧來回看兩個人臉色,連忙接過爸爸的話,調節氣氛,用玻璃杯到了杯熱可可,遞給鹿予安,笑得毫無芥蒂:“二哥,快來吃早餐,我們特地留給你的。”

鹿予安目光落在鹿與寧身上,少年有些天然卷,天然發色淺,襯得白皙的臉格外的小巧,笑起來眉眼彎彎的,沒有攻擊性,很討人喜歡。

鹿予安也知道鹿與寧的笑是出自真心,也是真的怕自己沒有吃早飯會身體不舒服,他和鹿與寧之間並沒有什麽狗血誤會,或者鹿與寧當面一套,背地一套的坑害,只是他單純的心胸狹隘,不喜歡鹿與寧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