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司瀾站在結界內, 眼睛不知何時也紅了,他聽著裴迦的話,忽然明白了很多事情。

難怪裴迦見到桃淵後是陌生疏離的姿態, 那時他還以為裴迦是不解風情, 卻沒想到他根本就不是曾經的裴迦。

“那……桃淵的執念是想要見到真正的裴迦嗎?”

那個倚在墻闌上,嘴裏叼著根萱草的少年, 鮮活明朗, 原來早死在了五年前。而桃淵,還一直在等對方來接他去都城。

司瀾心裏無不唏噓。

昊微道,“未必是想見到真正的裴迦, 你還記得桃淵發現裴迦腿上傷疤時的神情嗎?”

“你是說那個時候, 桃淵就已經發現眼前的裴迦不是年少時的裴迦了?”

“嗯,至少是有所懷疑。”

“那桃淵為什麽不……”

“或許桃淵自己也已經分不清,愛的是哪個裴迦了。”

司瀾沉默住,幻相裏桃淵最後死時, 手裏還緊緊握著那枚雙月玉佩。

或許桃淵的執念不是他和裴迦的初遇, 而是他在等那個許諾的人,來娶他。

桃淵死後, 裴迦將所有怒火發泄到副將和幾個士兵身上, 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將他們綁在烈日下,不進食, 不入睡, 生生熬死。

裴迦的滿腔怒火和怨氣, 吸引到了剛從大甬山逃出來的大甬, 與大甬簽訂契約, 大甬幫助裴迦完成滅世之咒, 裴迦則將生命獻祭給大甬。

……

司瀾解開幻術,兩人瞬間從幻相中脫離出來。

“尊上!”宋丞和宋也兩人看到司瀾睜開眼睛,連忙圍到司瀾左右請罪,“尊上,是我們守護陣法不力,還請您贖罪。”

“沒事,你們怎麽樣?大甬有傷害到你們嗎?”

“沒有。”宋丞和宋也同時道。

司瀾目光越過二人,看見被綁在柱子上的裴迦,此刻裴迦渾身縈繞著魔氣,生息消無,司瀾頓覺不對勁,走到跟前,才發現裴迦竟然死了!

只是裴迦的魂魄不願意離開,仍待在身體內。

“尊上,裴迦不是我們殺的,是大甬在控制他的身體時殺了他。”宋也怕司瀾誤會他們,立即上前解釋著話。

司瀾蹙眉,「嗯」了一聲,指尖觸碰到裴迦的眉心,裴迦周身的魔氣瞬間消散,魂魄又重新占據身體的主導地位。

裴迦緩緩睜開眼,看著眼前的司瀾,眼神渾濁,好似沉睡了一個多世紀,“你回來了……那你應該知道所有的事了……”

“嗯。”

“我和裴迦是雙生子,幼時我患了腿病,痛到不能走路,常常窩在榻上,以致很多人都以為裴家只有一個少爺。那時候,裴家經常會將他在外面遇到的好玩的人和好玩的事分享給我。有一天,裴迦跟我說,將軍府附近搬來一家戲班子,那戲班子中有個長得比女嬌郎還要漂亮的小伶,嘴巴紅紅的,像個紅嘴雀兒。”

裴迦回憶到往事,表情透著恍惚。

“後來,裴迦的話題總是繞不開那個紅嘴雀兒,他甚至開玩笑說,他想帶他一同回都城。那時,我看著他的眼睛,知道他不是在開玩笑,他是真的想帶他回都城。”

“可惜,裴家回都城沒多久,便領命去邊疆平定叛亂,那時我的腿腳雖然經過醫師治療,能下地走路,但仍不如普通人那般利索,父親和裴迦不許我參軍,不過我還是悄悄隱藏身份,瞞著他們跟了過去了。”

“那一年冬天,雪下得很大,裴迦中了陷阱,待我趕過去時,他躺在皚皚白雪間,只剩下最後一口氣。他告訴我,他後悔了,早知道應該帶著那人一起離開。他答應帶他看都城的雪,卻永遠也做不到了。”

“我親手合上裴迦的眼,換上裴迦的衣服,以裴迦的身份,帶領被困的士兵們殺出重圍。我不敢讓父親失望,不敢讓裴家失望,便一直假扮成裴迦,在邊疆帶兵作戰。畢竟對於裴家來說,一個病秧子和一個少將軍,孰輕孰重還是有別的。”

“可我沒想到我會遇到桃淵,我第一眼見到他的時候,他瑟縮在床角,淚眼朦朧,我的心臟就不受控制顫動了下。我總覺得我好像在哪兒見過他,對他有一種莫名的情愫。現在想想,大概是因為雙生子的緣故,裴迦喜歡什麽,我也喜歡什麽。”

“我一直以為是因為我救了桃淵,桃淵才會喜歡我,才想著留在我身邊,卻怎麽也沒有想到,他就是裴迦口裏一直念念不完的紅嘴雀兒。”

裴迦說完這些話,如釋重負,朝司瀾笑了笑,“桃淵心裏的執念是真正的裴迦,他想見的是真正的裴迦,所以,我不行。”

“裴迦,你答應過解甲歸田後迎娶桃淵,你就沒有想過,桃淵的那縷執念或許是在等你娶他嗎?”司瀾凝著眉道。

裴迦聽到這,似是難以置信,瞪大眼睛看著司瀾,“你確定,他……他真的執念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