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殺了我40

一場雪斷斷續續下了三天。

清晨, 黑澤奏推開窗戶,讓窗外橘黃淡金的陽光落進室內。窗外能望見的連綿山坡都披著一層朦朧幽靜的美麗霞光。

不愧是我親自挑的別墅選址,他略有些得意地想。

流理台上擺著一個木制托盤, 托盤裏瓷白的餐碟裏盛放著火腿蛋餅、香煎龍利魚、紅絲絨小蛋糕、奶油蘑菇湯等食物, 都是黑澤瞬親手做的。

在端起餐盤前,他又往裏加了一杯濃香黑咖啡。

“哥哥,睡醒了嗎?”黑澤奏沒有敲門, 門鎖上方的瞳孔識別裝置識別出他的瞳孔後,自動打開了屋門。

屋門正對的方向有一個陽台, 陽台被玻璃密封得像某種特殊的發酵器皿,但這並不妨礙金色的陽光穿透玻璃,在陽台的小木桌上照出和雪上銀華完全不同的柔光。

他的哥哥正坐在那淺金色的柔光中看書,身下的躺椅微微搖晃。聽到門口的聲音,他擡了擡眼睛, 又若無其事地低下去——平靜地完全不像是一個被關在這裏不知多少時日的“囚犯”。

秋山奏切實地折斷了他的羽翼,把他像金絲雀一樣關了進來。自從上次兩人一起旅行歸來後, 黑澤陣就再也沒有被獲準離開這個房間。

每天會有一些醫生們來為他檢查身體、做記錄,秋山奏特意讓他在所有檢查過程保持清醒,就好像是他的弟弟已經懶得遮掩,只等時機到來,就拿走他的性命。

這樣做的最直觀結果就是, 兄弟倆之間幾乎再也沒有任何交流。

之所以說是幾乎,是因為黑澤瞬每天仍像沒事人一樣,有空的時候就來看看哥哥, 偶爾還會像今天這樣, 親手給哥哥做飯;他也會如過去般躺在哥哥身邊, 跟他講一些現編的故事。

琴酒大部分時候都不理會他, 偶爾肯搭理他,也是疲憊無聊地一閉眼,“閉嘴。”

“該吃飯了。”黑澤奏像操心的老媽子似的叫了陽台的哥哥一聲。

哪怕是囚徒生涯也不妨礙琴酒將不規律生活理念貫穿始終,就好像他一旦按時吃飯睡覺,便會感而有孕似的。

黑澤奏可不慣著他,微笑道:“哥哥,乖一點嘛。”

他的嗓音溫和而愉快,成功讓假裝看書的琴酒動作一頓,郁結陰鷙地摔書、起身。

如果他不這麽做,他的弟弟就會強硬地把食物用各種辦法弄進他嘴裏,那些食物裏有時候甚至包括牛奶。

他竟敢讓頂尖殺手喝牛奶!而且必須是溫過的!

黑澤奏勾起嘴角道:“這才對嘛,哥哥。你早點養好身體,我們就能快一點……變成一個人了。”

琴酒感覺到他的目光從自己身上由上而下地掃過,仿佛看到了他的內臟。

就在兩人為了吃飯而艱苦鬥爭時,身處群馬縣的雨子完成了她最後的使命。

在她死亡之後,屬於秋山奏的意識回到了本體中。無需進行思維同步,意識回歸的那一刻,他自然而然地知道了曾發生在雨子身上的所有事情。

再次審視屬於雨子的記憶時,他看到那個雪夜,諸伏景光按照她的意願向她獻上祝福時目光是令人心驚的哀慟——那是被他忽視掉的細節,雨子那時候只注意到他揚起的笑臉和一如既往的溫柔語氣。

“在離別之前,可以給我一個擁抱嗎?”

雨子踮起腳抱了抱他。十分輕的擁抱,對方溫熱的體溫安靜地環繞著她。

喑啞柔和的嗓音響在她耳畔。

“雨子,希望你能永遠稱心如意。”

然後他拿出一條眼熟的白色圍巾,慢慢地一圈一圈纏在她脖子上——真不愧是兄弟的作風。

“天氣太冷了,這樣能暖和點。雨子,冬天不注意保暖會感冒的。”

無論是對死人還是備用體來說,溫度都是無關緊要的東西,感冒也不可能存在。諸伏景光偶爾也會啰嗦得像波本。

但雨子抓了抓圍巾,露出真心的笑容,“謝謝。”

她那時候很開心能有朋友送別,此刻才後知後覺意識到無論再溫柔的告別,都難免遺憾與難過。

景光那時候,其實很傷心吧?

但是秋山奏別無他法。

因為雨子只是他的一個影子,一個無法永遠存在的影子。告別對她而言,只是或早或晚的區別。

而在雨子死去以後,正如他曾經失去松田陣平、波本那樣,秋山奏也失去了諸伏景光。他們是影子的朋友,而不是他的。

雨子如計劃中那樣死在了組織總部,而且超額完成了任務。

作為蘇格蘭被帶到組織boss面前時,或許是對死而復生的強烈渴望超越了一切,boss竟讓他們之間的距離近到超過了安全距離——那段距離對普通人而言或許足夠遠,但是對雨子而言,已足夠她忽然爆發,在短短幾秒內用一只手捏斷了那位垂垂老者的脖子。

緊接著,她在現代科技的子彈掃射下倒在了血泊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