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明月夜(第3/3頁)

可能,那真的只是她生命中,微不足道的一次善舉吧。

羲九歌聽到他說得如此平靜,不由沉默。

短短幾個字,輕描淡寫,字字血腥。

她眼前浮現起在幻境中看到的景象,他躺在死鬥台上,全身浸滿鮮血,不遠處倒著一具山一樣的魔族屍體,看石台上的血漬,顯然不是第一次發生了。

而這樣的場景,他竟然能用“美好”來形容。羲九歌都無法想象,他過去真正經歷了什麽。

羲九歌先前對黎寒光一直沒什麽實感,因為他和她立場相悖,所以她要殺他,至於他是什麽人,他為什麽要這樣做,羲九歌從沒有關心過。但現在,她沒法再熟視無睹了。

羲九歌想,或許他走上邪路,只是因為沒有人指引他。從小和野獸廝殺的少年,想讓他長大自動變成筆直的楊柳,似乎也挺難。

羲九歌說:“你……上天有好生之德,世界上終究是好人多。”

跳躍太快,黎寒光一時沒明白她的意圖:“神女此話何意?”

羲九歌覺得這個論題太宏大了,光憑口說很難讓他產生深刻體悟,羲九歌打算回去翻翻道經,給他找幾篇合適的文章。羲九歌沒有再費口舌,而是問:“明日你去上課嗎?”

“當然。”

“好。”羲九歌說,“《東華經》課結束後別走,我有東西給你。”

黎寒光一聽,心想她又想找機會殺他,在這方面她委實太執著了。黎寒光點頭:“好,我定翹首恭候神女。”

海風越過山崖,將兩人衣袂吹得獵獵作響。羲九歌雙臂撐著欄杆,靜靜望著海平面上的月,忽然問:“你會因為旁人的挑唆,懷疑你身邊之人嗎?”

黎寒光眉梢微擡,暗暗看了她一眼,道:“看具體是什麽事。如果是關於道德方面的詆毀,我不會信;如果對方能拿出確切的事情,我會私下查。”

羲九歌挑眉:“那可是你最親近的人,這樣做,豈不是恩將仇報?”

黎寒光笑著搖搖頭,說道:“興許我的經驗不太準,畢竟我身邊親近之人……並不希望我活著。但我始終覺得,人性本惡,經不得試探。一旦心裏有了猜忌,就算嘴上不說,神態、身體也會表露出防備。可能本來沒什麽事情,卻因為潛意識流露傷了對方的心,兩人反倒真的疏遠了。不如一開始就挑明了問,有爛肉不能捂,越拖只會越嚴重,早面對,早痊愈。”

黎寒光一邊說一邊觀察羲九歌,果然,她對這些話並沒有觸動,黎寒光不動聲色換了套說辭:“至於恩將仇報……大可不必有這方面的顧慮。對就是對,錯就是錯,哪怕是親近之人,做錯了事情也該譴責。”

羲九歌眉宇舒展,終於能越過心裏的坎,下定決心去查。黎寒光一直審量著她,他發現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羲九歌最開始猶豫,並不是因為情感上接受不了,而是因為道義上不該這麽做。

黎寒光拇指摩挲指節,暗暗消化這個了不得的發現。

羲九歌其實早就有了決定,只不過礙於從小看的經書,她過不了道德這一關。現在有別人認可,她瞬間放下包袱,再無猶豫。

夜已過半,海風越來越冷了。羲九歌解除心結後一身輕松,她直起身,隨手挽起飄舞的長發,說:“時間不早了,我要回重華宮休息了,要不然明日沒精力上課。少司幽繼續賞月,我先行告辭。”

黎寒光也轉過身,笑道:“神女慢行。”

羲九歌頷首示意,朝另一邊走去。山間長廊,海上明月,她素衣長發,背對著他踏風而去。

黎寒光在長廊上靜靜目送她。她走到盡頭時,腳步隱約停下,風卷著她的白裙黑發,像一幅潑墨山水畫。

羲九歌微微側身,問:“你以前是不是見過我?”

黎寒光以為她在試探,熟稔地裝出一副詫異模樣,神情毫無破綻:“神女是指玄宮初見嗎?”

羲九歌短暫頓了頓,這次再沒有停留,提裙朝重華宮走去。

作者有話說:

羲九歌:下課別走。

黎寒光:她想殺我。

吃瓜群眾:校……校園戀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