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晚上的街道不比白天。

他們這是家庭區, 路邊車輛稀稀拉拉,幾分鐘不見過去一輛。

文征拉開車門坐上去。

車裏開著暖氣,驅了一點她身上的寒。

今天外面下了點雨, 文征那會兒淋了雨回來也沒洗澡, 立馬又和宋蘭春對峙說那些話, 心情實在說不出什麽了。

上車前看到宋南津,心裏意料到什麽。

她知道或許他想和她說些什麽,也無所謂了。

她看著擋風玻璃下來回晃蕩的玩偶擺件, 說:“你跟蹤我?”

他說:“回家, 順路。”

“你調查我了。”

“沒有, 熟識的人說的。說你離職,我還在想你什麽時候會來找我。”

文征才知道, 原來他一直是等著的。

他知道她會去找他。

因為以她性子遲早的事,走之前去找他說點話,看看他, 誰知道呢。

文征又有點想笑了。

在這場和宋南津的對峙裏,她永遠沒玩得過他。

她說:“宋南津,別玩我了, 我現在是真的有點累,也玩不過你。你那麽有錢, 想做什麽都可以, 你何必只找我一個人呢。”

“嗯, 是想去和你說來著, 說我想去重新讀書, 學校還沒選好, 還想問問你覺得哪所高校好, 可看見你在那個場上, 忽然不知道能說什麽。”

“你也挺好,幫我做了那些還不告訴我。”她輕笑:“看著我三番幾次去找你,你心裏很高興吧。”

宋南津坐那兒,手擱方向盤上,什麽也沒說。

頃刻。

指節動了動。

說了個和她講的完全無關的話。

“所以現在可以告訴我了嗎。”

“什麽?”

“那些你說需要等你想好才能告訴我的事。”

文征的心被驟然抓緊。

她忽然有一種預感,宋南津在這不是為了別的,他一直就在等這刻。

他在等她主動坦白,主動說一些什麽事,或許他暗示過,她沒聽,也沒意識到,她始終存著那條線。

宋南津自己就笑了,嘲諷出聲。

“如果不是我回來,你說我會不會知道文征瞞我的那些。我會不會一輩子被人瞞在鼓裏,她讓自己不讀書,她後來考上研究生她不去,她毛遂自薦把名額讓給別人,她為了自己姨母做的那些。”

“她主動拋棄的那些東西,你說張寄知道這些會不會感謝,如今的他是會慶幸多一些,還是回憶起來心疼多一些?我想早就不是了吧。有些人,早在時間裏改變了。”

文征手指驟然發涼,沿過指尖,如滅頂一般。

可他還在繼續:“我想當初你答應想和張寄結婚應該也是為了這個,嗯?你猜我怎麽知道的,你和他談戀愛以後也決定過結婚,你猜猜我遠在上萬公裏的芝加哥我是怎麽知道你和他談戀愛那些細節的,他在外撞了車找主任,他讓你找姑母幫忙,你工作碰到的那些事,你經歷的那些事,你猜猜?”

文征喉嚨僵著,一個字節也說不出來。

宋南津聲音開始有些哽意:“我想正常人也都是這個心理,遭遇變故,當然會把陪伴自己幫助自己的人當做救贖。至於宋南津,他什麽也不是,他在文征心裏什麽東西也不算,因為他是文征事發時第一個就可以拋棄掉的。”

他聲音在哽,文征心臟也一下一下在梗。

她有點艱難地開口,一開口就是道歉:“對不起,原來的事我當時也有點自己的想法。如果你記恨,還望見諒,如果你在意,那希望你忘了,因為我實在是沒有辦法……”

“我不需要。”

“……什麽?”

“我不需要你的道歉,也不需要你現在說這些。”

“那你想說什麽?”

宋南津視線直直盯著後視鏡,片刻後,看向她。

文征手裏還拎著那一袋東西,便利店買的零食、面包。

或者說,那是她今天的晚餐。

隨便應付,簡單對付,一如她往常生活態度。

文征的生活就是如此,能對付的東西就對付的,對付不過明天再說。

他在想過去他沒回之前她是否都過著這樣的生活。

一日三餐,孤獨作伴。

她是否,也總這樣頹敗不堪。

“真決定去考學了?”

“嗯。”她喉嚨裏發出一聲。

“想好學什麽專業哪個學校了麽。”

文征說:“還是原來想考的。我詢問過了,華老說那個專業很好,往後進科研組織做任務,挺不錯的。要是可以還能讀個博,當然了,這都是幾年的事,誰知道呢。”

他笑笑:“有錢嗎。”

“嗯,差不多吧,存的工資也夠了,其實現在上學不貴,空閑了打打工也可以。”

“又要學習又要考試還要去打工,這也可以啊?”

文征嗯了聲。

“不用我幫你?”

“不用了。”

“好,你不用,那輪到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