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文征並不知道是巧合還是怎麽樣。

剛想到他, 他就出現了。

和以往一樣,總是巧合得令人多心。

然後,如運籌帷幄, 把什麽都控在手裏一般的樣子。

她說:“你看到剛剛那件事了, 挺亂的, 是嗎。”

宋南津把手裏文件翻了一頁,口吻未變:“沒看到,你說的發生了什麽事什麽亂的, 我一概不知。我只知道, 要下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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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場城市的秋雨來得太早。

上次文征去居民樓做調查時就下了大雨, 那兩天她和張寄有一段回光返照。

人將死前總會有一段精神變好。

人們稱之為:回光返照。

人的關系也是這樣,文征在網上看到一段話, 一段關系徹底破滅前總會伴隨著一段短暫小和緩,看似回籠,實則像陣痛, 馬上就是徹徹底底的結束。

她想,她和張寄或許也是這樣。

她以為他沒有做那些事,嗯, 如他所言,是沒有。

他說是因為她的態度, 才導致之後各種客觀事件。

至於他和那個老師有過什麽呢, 文征不知道, 也不想知道。

上了宋南津的車還是有些無所適從, 確實是冷的。

直至司機再度開車, 轎車在城市中心駛離, 外面的雨滴很快大了, 砸在車窗上, 濺到路中間。

文征和宋南津之間久久沉默。

盯著前邊看了半晌她才出聲:“謝謝你載我,我不知道今晚有雨。”

他又將文件翻了一頁,眼皮懶垂:“不客氣,舉手之勞。”

她客氣生疏的語氣,他也照樣能原樣奉之。

文征才回過頭,看見他手裏那份文件。

招標書。

從她上來前是那一頁,他翻了一頁,幾分鐘了,還是那一面。

“你真的有在看嗎?”她問。

紙張微攏。

他捏了半晌,松了手,擡眸。

沒看了。

“我知道你應該很想笑我。上次為了他的事還信誓旦旦的,和你分析一個男人的心理。其實,你說得挺對的,一個男人最不該信的,就是他事後跟別人說的所有話。我確實單純,總是輕易就相信一個人的話。”

文征平靜陳述到這,又微頓。

“再或者,拿別人說難聽點的一句話說,我不是單純,是愚……”

“文征。”

在她那個詞要出來前,他打斷了她的話:“我沒有在心裏笑你。”

文征所有話語止住,唇忽而顫息。

“我也從不覺得對人真誠或是善良,再或是凡事留一寸是什麽單純愚蠢的事,我也不喜歡別人那樣妄自菲薄地評價自己。”

“他如果欺瞞你,誆騙你,拿你的同理心為他自己找借口。那麽,這是他自己的錯,不是你的。你不要在自己身上找問題。”

今天一晚上,親眼看見那些文征沒反應。

朋友安慰文征也沒有反應。

哪怕張寄那樣苦苦求著,歇斯底裏地跟她攤牌,她也沒有。

沒有落淚,沒有爭執。

她好像看起來強大,漠不關心。

可宋南津的這一句,莫名戳中了她內心。

她眼眶無聲地紅了,靜靜望著車窗外的雨,捏著包的手有些執拗的攥起。

“想哭的話就哭吧。我這也不是什麽特別刁鉆刻薄不講情理的地方。”

宋南津從兩人之間的卡槽抽了張紙遞她。

“雖然平時車裏確實不隨便讓人做別的。”

“但要是你,哭哭也沒什麽。”

文征手抖了抖。

像情緒終於繃不住地扭過頭。

“你為什麽要那樣幫我?”

“嚴紅的事,你整她,把她的工作革了,還要人家車都貶值。你是看不慣她在工作裏對我的那種做派,可你有沒有想過,也許,我就是想讓自己過那樣的生活呢?”

“像那些體制內的,你們這些有錢人,資本家。”

“是,什麽都輕輕松松隨隨便便弄到手了。你幫我那些,是想告訴我我的一切仍然需要靠你,靠姑母,還是怎麽樣?”

宋南津沒回頭,甚至是沒看她,只聽著她說。

片刻,他才回復。

“我做那些是想告訴你,不要輕易就讓自己墮落。你有什麽志氣,有什麽理想,就去實施著做,你大可不必把別人的罪責強加到自己身上,你把名額讓給張寄,他高升了,他走了,你現在還剩下什麽。”

“你跟別人置氣,把自己放到最累最辛苦的地方,除了付出勞動力,你還有什麽?”

“你是當年的高分理科生。你自己就知道你的路在哪,那些年挑燈夜讀為了什麽,你都忘了?”

“如果你的目的是為了和我生氣。”

“那我只想告訴你,沒有必要。”

一段話說完,文征壓著泛紅的眼眶望著他。

宋南津的臉還是那樣,他的神情,他的模樣。

不論他們之間是怎樣破碎亦或是歇斯底裏的對峙也總那樣不會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