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江湖風月(七)

唐瑾離開後, 羅孚道長並沒有進屋。

他站在院中靜靜望著天邊緩緩飄過的卷雲,直到夕陽西落,瑰紫色的晚霞鋪滿了天空時, 才最終緩緩嘆了口氣。

然而一轉身, 羅孚道長便看到捧著一碗紅棗羹的花虔。

花虔笑眼彎彎道:“前輩, 我做了些甜羹,你要不要嘗嘗看。”

羅孚道長拍了拍肚子哈哈調侃道:“好啊,我倒是不介意, 就怕你那未婚夫會吃醋, 生悶氣嘍。”

花虔難得豪橫一次:“不用理他。”

羅孚道長坐在桌旁, 挖了一勺羹湯入口,細細品味一番後旋即點頭。

“香甜軟糯, 不錯。”

花虔見他喜歡,笑著說道。

“前輩喜歡就好,說起來這道羹是我母親教我的第一道菜, 往常每年年三十母親都會親自下廚做一道紅棗桂圓羹,說是來年一家人必定團團圓圓,紅紅火火。只可惜這裏沒有桂圓, 口味會差些。”

羅孚道長拿勺子的手一頓:“如今你家中便只有你一人了嗎?”

花虔垂下眼眸:“嗯,我爹娘還有弟弟都被魔教滅口, 可我甚至都不知道他們為何而死。”

她望著那碗羹湯輕聲道, “玉機門收留我後, 我便一心想要學武。因為我知道, 如果有一日正邪一戰, 那我一定會在戰場上。”

羅孚道長嘆了口氣, 緩緩說道:“你的資質普通, 習武雖能自保, 但戰場上刀光劍影,一招不慎便命喪當場,何必沉溺於仇恨之中不可自拔?好好活著才對得起你父母的期望。”

“我自然知曉父母希望我好好活著,但是有些事情總要有人去做。”

花虔搖了搖頭,“若連我都退卻了,又有何理由讓其他的英雄好漢憑白流血。”

她勾起嘴角:“其實所有人都覺得我拼命習武是為了給父母報仇,但其實不止如此。因為我經受過至親橫死的悲痛,所以不想還有人同我一樣。從小爹爹就告訴我,止戈為武,習武的目的從不是為了殺戮,而是為了守護。”

花虔接著道:“前輩您縱橫江湖多年,必定比我更了解江湖沉浮。我想,俠之一字所謂何意,您比我要清楚。”

羅孚沉默片刻,最終放下手中的勺子嘆了口氣:“我會考慮的。”

花虔望向羅孚道:“謝謝前輩,不論前輩您最後的決斷如何,我和唐瑾都會尊重您的意願,您沒有對不起任何人。但我今日所說的話的確是想讓您出山,因為我有種直覺,在關鍵的時刻,您會做出正確的決定。”

原著中的最後一戰沒有羅孚道長,如果他出現了那就會是大戰的最大變數。

羅孚道長雖然現在看起來油光水滑略顯粗糙,但他的武功絕不亞於唐瑾和公子徽,如果他能夠站在公子徽一邊,那任務成功的勝算就會大很多。

雖然花虔並未同羅孚接觸太長時間,但是卻能看出他並非是冷情冷性,不分是非之人。

公子徽的前半生也是孤苦淒慘,但即便是成為魔教教主之後也並未錯殺無辜之人,這是他和其他魔教中人最大的不同。

而唐瑾從一開始就是黑心的,她不能把所有的指望都放在感化他身上。

現在看來感化成功的幾率也不太大,而時間線卻提前了。

所以花虔需要羅孚道長這個變數。

*

自那日之後,花虔便沒有再同羅孚道長提及過出海一事。

對於羅孚道長這種歷經百般世態的人,任何的套路和算計都是沒有用的。

但她相信以羅孚道長的經歷和品行,不會袖手旁觀,放任邪道肆虐。

以菩提之心執刀渡世挽河山。

這是世人對羅孚道長的美贊,也是羅孚畢生的執念。

即便隱居於世,但執念不滅,初心不改。

畢竟一個人幼時所經歷過的絕望和痛苦,即便萬般遮掩也依舊無法忘懷。

不過比起花虔心中對羅孚出不出海一事還有些忐忑,唐瑾倒當真跟出來遊山玩水一般,甚至都不興出現在羅孚的面前,整日只同花虔在一處。

他此時閑靠著坐在溪邊的搖椅上,百無聊賴地捏著已經被付瑯一顆顆擦式幹凈的鵝卵石朝水裏丟。

不過他並不是在打水漂,而是精準的射向躍出水面的小魚,欣賞著它們摔到岸邊,奮力掙紮撲騰的姿態。

花虔看著一條條翻著白肚皮的小魚抽了抽嘴角。

暴殄天物啊。

她撩起褲角露出一截白皙的小腿,淌過小溪將魚一條條撿起丟到盛了水的桶中。

“這些魚雖然小,但做魚羹不錯。”

花虔揚臉笑道,“就當是少盟主你請大家吃的晚餐了。”

“啪!”

一塊鵝卵石瞬間將木桶砸了個對穿,桶裏的水混著小魚嘩啦啦流出,很快就所剩無幾。

花虔:“……”

唐瑾輕拋著手中的鵝卵石:“不準做。”

那些人才不配吃花虔做的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