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這個人到底有什麽不同?

王栩覺得自己的頭特別暈,他將此歸咎於藥物的作用和失血,但似乎又不僅僅是這兩者。

他感覺他的耳朵被人捂住了,眼睛也被人蒙住了,他的鼻子再嗅不到任何的氣味,喉嚨、舌頭和嘴巴都成了擺設,他的世界沒有了光和聲音,也沒有了顏色,他像被鎖進了真空的屋子裏,周遭的一切都跟他再沒關系。

普通人陡然遭遇這樣的變故勢必會慌張和不安,可是不知道為什麽,他卻一點兒也不在乎。

最開始的時候,他的心裏還有個聲音,那聲音告訴他,情況很危險,要快點清醒過來,不要順從,要拼盡全力去掙紮、去反抗,要逃走,要逃得遠遠的!

可一並響起的另外一道聲音卻在告訴他:【放輕松一點,安心下來,這兒很安全,沒什麽可害怕的,你跟人打了一架,你受傷了,你需要休息,這兒很安全,你不需要那麽緊繃,放松下來,睡一覺吧,醒來就好了……】

前一道聲音尖銳而刺耳,後一道聲音卻溫柔又動聽,充滿安撫性的意味,它像春日最溫暖的一陣清風,也像冬日最和煦的一抹日光,像潺潺流過的溪流,也像溪底躺著的五顏六色的小石子,溫暖和煦,輕盈雋動,讓人光是聽著,便不自覺沉溺。

而隨著後一道聲音逐漸變得響亮,王栩一度感覺自己好像真的感受到安全和舒心,真的看見了她為他描述的美好畫面。

他看見很小很小的時候,自己被奶奶抱在懷裏剪指甲的畫面,老式的藤椅搖啊搖,奶奶的大手粗糙而溫暖。

他也想起過往的無數個冬日,陰沉沉的天氣,他縮在暖融融的被窩裏躲懶的感覺。

他甚至想起第一次跟許昀君牽手和親吻的感覺,Omega的嘴唇馨香而柔軟,舌尖柔嫩而濕滑,他像初夏時節的第一口槐花蜜,透著一股馥郁而清雅的甜香,他的指尖微有些涼,皮膚觸碰的感覺卻讓王栩的心為之顫動個不停。

他最後想起剛剛過去的發情期,想起發清熱尚未襲來之前,他把許昀君抱在懷裏,兩個人窩在陽光充沛的陽台上,一邊沐浴著冬日午後的暖陽,親昵的接吻,一邊刷小動物的視頻。

耳邊浮現Omega低低的淺笑聲,鼻尖縈繞他發絲的淺淡香氣。

……

隨著那些溫暖舒適的感覺和記憶一一浮上心頭,王栩的身體和精神也不自覺地松懈下來,他開始真正地感受到安全和舒心,仿佛再次經歷那些畫面,那些場景,渾身上下每一個毛孔說不出得舒暢。

不知不覺間,他走近了這間黑黢黢的屋子裏,——沒有光、沒有聲音,什麽也沒有的黑屋子。

但是很奇怪地,他卻一點兒被欺騙的懊惱也沒有,他甚至升不起一絲去追究和探究的念頭。

這仿佛是一個會湮滅一切想法和念頭的地方,在這兒,時間是毫無意義的,所以思考也變得沒有必要,他仿佛成了一塊石頭,亙古不變地坐著。

這樣說似乎又不太準確。

比起石頭,他更像一個牽線木偶,線的這頭拴著他的身體和四肢,線的那頭握在別人手裏,因為沒有了自主思考的想法和能力,所以他只知道順從,不會反抗,——那道聲音讓他點頭,他便點頭,那道聲音讓他從沙發上坐起來,他便坐起來。

也因為沒有自主思考的想法和能力,所以他一點兒也沒覺得這個狀況有什麽不對勁。

所以當那道聲音再次響起,要求他去做一些事情的時候,他也不會有絲毫反抗或者拒絕的想法。

“王栩,”那道聲音說:“這幾個人很討厭,可以拜托你幫忙把他們趕走嗎?謝謝了。”

於是王栩想:好的,他現在得把那幾個很討厭的人趕走。

他仿佛和那道聲音心意相通,所以,即便這道指令足夠模糊,他依舊能夠精準地把握住她想表達的含義。

他費力地擡頭,朝她需要他望去的方向望去。

他看見明晃晃的燈光,和靜立在燈光下的許多道人影,但出於一些原因,其他人影都是暗色的,只有三道是亮的:一道頎長的、一道高大的,還有一道……

隨著這道人影出現在他的眼前,很奇怪地,一縷似有若無的幽香也自他的記憶最深處浮現,一縷馥郁的暗香像嫩芽破土而出,輕輕縈繞於他的鼻尖,他的頭卻一下子變得好疼好疼。

耳邊出現尖銳的聲響,像有人在拿錘子或者斧子一類的東西,狠命地砸擊那間他容身的屋子,同時他也再次聽見那道刺耳的聲音:要掙紮、要反抗、要脫離當下的困境!王栩,你不能就這樣認輸!你不能聽她的,你得快醒過來,很危險!

那聲音實在太響了,像拉響在他耳邊的警笛聲,尖刻、銳利,直擊他的耳膜,讓他的身形搖晃一瞬,險些站不穩跌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