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錢包(第2/3頁)

一只鍍金的小狗。

周朔突然百感交集。

房間裏的燈能打開,顧清渠雖然人沒回來,但是被各路賬單一直催著繳費,房間裏的基本生活能維持。水槽裏的水龍頭一打開,首先出來的是充滿鐵銹的廢水,像血。

顧清渠看著水槽發呆,掌心的傷口又泛癢。

“清渠,”周朔站在門邊,沒有往裏走,“你在那邊做什麽?想要燒水嗎?”

顧清渠關了水,他笑出聲:“我燒了你敢喝嗎?”

周朔從善如流地說不敢。

顧清渠在屋內站著,他放下包,回頭看周朔,“怎麽不進來。”

“不敢,”周朔答:“我害怕。”

顧清渠怔了怔,問:“怕什麽?”

周朔裝得輕松自在,嘴角還掛著一抹微笑,“怕做噩夢啊。”

顧清渠信周朔講的話,他自己如今都是心跳紊亂的,房間裏的黴味帶著掐人脖子的窒息席卷而來,顧清渠也想逃。

顧清渠強行穩住心神,他故作鎮定地往臥室走,“那你站在門口等我。”

“等多久?”周朔問。

顧清渠說不出來。

周朔輕嘆一聲,“你要收拾什麽東西?我幫你吧。”

“一些書而已。”

周朔又指著桌椅板凳上的東西問:“這些水壺和杯子呢,還要嗎?”

“不要了,扔了吧。”

“行。”

周朔深吸一口氣,他努力放穩心態和心緒,但耳鳴還是不可抑制地出現。時光來回將近十年,顧清渠絕情絕義的話周朔依舊記得,在此空間尤為明顯,它走馬燈似的回放,當初年少輕狂的情緒也不再雲淡風輕的壓制。

不能裝作什麽事情都沒發生,那這快十年的分離又算什麽?顧清渠他到底怎麽想的!

想走就走,想來又能回來嗎?

周朔覺得自己有PTSD,一進來這裏就發作,他突然怒火中燒——推拉試探個屁,有話就說清楚,再磨磨唧唧下去,這混賬東西大概又想跑!

周朔猛地直起腰,他回身要進臥室,動作太莽撞了,撞翻了原本就岌岌可危的木桌。木桌上的水壺砸碎了一地,顧清渠放在桌子上的包也摔得一片狼藉。

“周朔,怎麽了?”顧清渠問,人在臥室裏沒出來。

“沒事。”周朔回。

顧清渠說好,他繼續幹自己的事情。

很奇怪,顧清渠的態度和行為都很奇怪,周朔的怒氣戛然而止,他倏地冷靜下來。

房間內燈光忽明忽暗,長年沒有使用的燈泡在歇菜邊緣岌岌可危,周朔眯了眯眼睛,他覺得自己眼睛出了毛病,好像在顧清渠散落一地的物品中看見了某樣熟悉的東西——

錢包。

周朔緩緩下蹲,他都蹲不太穩,刺激的血氣直沖腦門,讓人頭暈目眩。周朔手指微顫,他撈了好幾次才撈到錢包。當掌心產生切切實實的重量,周朔腿一軟,幹脆直接坐在了地上。

當年他在工地曬了兩個月,存夠了錢,買了這只錢包送給顧清渠。滿心歡喜還未來得及表露,顧清渠就給他當頭一棒,毫無征兆地把人砸得暈頭轉向。周朔氣急敗壞,說出了只以為最狠的話,把禮物當垃圾甩了出去——

你想要就要,不想要就扔。

顧清渠沒扔,他收了起來,小心翼翼地藏著。

錢包是嶄新的,邊邊角角連一點破損也沒有,除了款式老一點,手感就像剛從櫃台裏拿出來一樣。錢包中間特別突兀地鼓出一塊,裏面放著東西,但不是錢。

周朔隱隱約約猜到了什麽,他潛意識不敢打開看,可好奇心控制著他的雙手。周朔口鼻尖吞吐著能把自己灼死的溫度,一面期待一面恐懼,又怕被顧清渠逮著正著,幾番下來,錢包的口子上下調反,藏在裏面的東西以一種歡快的姿勢掉了出來。

那東西周朔也眼熟,很小的一枚,長方形,它的回形扣朝上,正面落在地上沾了灰。

周朔撿起它,擦幹凈灰塵,可他眼眶酸澀,視線範圍卻越來越模糊,怎麽抹都抹不清楚了。

周朔笑眼燦爛、桀驁張揚的十七歲,被顧清渠當成秘密藏了九年,只敢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拿出來看,偶爾想想便心滿意足。

這些連同回憶一起都成了顧清渠的寶貝。

可感情含蓄並不是一件好事,中間隔著千山萬水的距離和誤會,閉口不言,誰又會知道。

顧清渠沒有出去,他靠在斑駁的墻面上等,等著周朔消化翻雲覆海的情緒。

顧清渠回了趟公寓,只帶了兩本舊書出來。周朔擦幹凈眼淚,除了眼眶有些紅,他自以為顧清渠看不出端倪。

可顧清渠沒有給周朔機會,他看著周朔的眼睛問:“周朔,你怎麽了?”

周朔反問:“什麽我怎麽了?”

顧清渠說:“你情緒不高啊。”

周朔自嘲地笑了笑,“清渠,不瞞你說,我一進這個地方就害怕,你想讓我的情緒高到哪裏去——全是心裏陰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