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往事(第2/3頁)

這回輪到顧清渠沉默了。

周國盛不安地搓著手指,他得把這段往事說完,“打仗到後期,我們快贏了,隊長派五小隊偵查,我們四個人去了,遇到埋伏。當時很兇險,敵人殊死一搏,顧長軍也殊死一搏,一顆子彈躥到我的胸前,是長軍擋在了我的前面,他救了我一命。”

顧清渠皺眉:“他沒事?”

“沒事,他脖子上掛著一塊玉觀音,玉觀音碎了,他活了,”周國盛緊緊咬牙,“那是袁橋送給他的東西,是天意。”

從那天之後,顧長軍突然又從那種極端求死的狀態中回來了,他小心收起了玉觀音的碎片,聽從袁橋給他的天意,向陽而生。

房間突然陷入死寂,顧清渠對這段往事有點消化不良,順帶著對周國盛也產生了微妙的矛盾情緒。

周國盛說:“清渠,我很對不起你的父親。”

顧清渠思忖良久,他謹慎地說道:“周叔,我一直感激你的養育之恩,但是我沒法替他回答你的陳情。”

“我知道,我只是很難過。”周國盛看著顧清渠,試圖從他身上找出顧長軍的影子,可很遺憾,他們沒有血緣上的關聯,找不到所謂傳承的痕跡,“你知道我為什麽會懷疑你跟周朔嗎?”

“為什麽?”顧清渠問。

“因為他看你的眼神,和顧長軍看袁橋的眼神一模一樣,我都見過。”

顧清渠還是有點暈,他扶額揉著太陽穴,試圖讓自己清明,可脫口而出的話確承認了這種關系。

“是,不算遮掩。”

周國盛心一擰,“周朔以前不是這樣的。”

“可我是,”顧清渠說:“我一直都是。”

此時此刻,周國盛終於在恍如隔世的錯覺中、在顧清渠堅而不韌的語氣中,找出了顧長軍的樣子。

欠著一命,該妥協嗎?

“清渠,”周國盛問:“你……喜歡周朔嗎?”

喜歡?

顧清渠微微偏頭,房間的窗簾拉得嚴絲合縫,他知道周朔還在院子裏,可他看見不人。顧清渠垂眸,他笑了笑,說:“嗯,我喜歡。”

“你們 ……”周國盛打死也想不到自己會經歷第二次,於是鞭子狠狠抽到自己身上,他覺得疼了,“你們能改嗎?”

“周叔,我改不了。”

周國盛心徹底涼了,可他從始至終都不站在道德制高點,自己又能做什麽?

顧清渠是顧長軍的人!

“我能讓周朔改。”

周國盛驚愣地反應不過來,“什、什麽?”

“周叔,我知道你心裏在想什麽。你欠我爸爸的,你想方設法地還,還了二十多年,覺得還不夠,所以這回你心有余而力不足——不是不想插手,是不能插手,是不是?”

周國盛被戳破了心事,羞愧了,也承認了。

“是。”

顧清渠擡起眼,他終於肯跟周國盛對視,目光一貫溫和,“可是周叔,我並不是顧長軍的親生兒子,他只不過看我可憐才把我抱回家,他到死都孑然一身,心裏從始至終只有袁橋。他死了,我跟他就沒有關系了。您不必從我身上去彌補對他的傷害和愧疚。你的路走的不對,我也做不了他的主——你們之間的債,該你們自己清算,我不摻和。”

顧清渠太拎得清了,他一針見血,把周國盛這幾十年的行善積德轉手換了概念,他讓周國盛自愧不如。

“我也不想欠你的,”顧清渠再度開口,卻沒有了溫潤的和氣,“把會把周朔還給您。”

“清渠,你……”——鞉諻——

顧清渠打斷周國盛,自顧自往下說:“但可能要等等,等他考完試,能考上大學最好。周朔很努力,也在滿心歡喜地規劃自己的未來。周叔,您要是不想讓他變得跟二哥一個德行,這會兒最好別刺激他。”

“好,”周國盛說:“我聽你的。”

“那我就先走了,”顧清渠堵住了被萬箭穿心的肉體,沒讓鮮血流一地,他端著無情無義的六根,看不出一點難過和不舍的情緒。他把照片還給周國盛,“您早點睡。”

周國盛來不及說聲再見,徒留一室冷清。

都是孽債。

顧清渠離開了周國盛的視野範圍,他走到堂屋,聞著一屋子殘羹剩菜的味道,終於壓不住吐了,可吐又吐不出什麽東西,只能幹嘔,胃痙攣,生疼。

周朔等了一晚上,等得差點要進去砸門,他突然聽到動靜,急匆匆跑進屋,看到顧清渠的樣子,以為周國盛對他動了刑。

“清渠!清渠你怎麽了?”

這聲音像一道光,大刀闊斧地劈開了顧清渠沉入深淵的視線,逐漸光明。

“周朔——”

顧清渠捧住周朔的臉,再也管不著身處何地,他毫無章法地啃咬周朔的唇,他為自己許下的承諾贖罪,屬於聊勝於無的藉慰。

可是不夠。